快9點的時候,紮西師傅風風火火地回來了,問陸毅磊怎麼樣,陸毅磊說好多了,然後拿出身邊零用的錢,大約有一千六百多塊錢,一起遞給了紮西師傅,說道:“我身邊就帶了這些,都給您吧,大恩不言謝,明天我出院再去取些,給您補個整兒。”
陸毅磊原本以為紮西師傅會客氣一下,沒想到紮西師傅笑笑接了過去,從裏麵數出一千塊放到褲兜裏,然後把剩下的錢遞還給陸毅磊:“用不了那麼多,我隻付了一千塊錢,這些還給你。我們走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再來看你。”說完帶著格桑梅朵關門離去。
四下寂靜,陸毅磊躺在病床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想著這幾天的經曆,想著兩次與死亡擦肩,想著格桑梅朵一家人對他的好,恍然如夢。這一切讓陸毅磊真正意識到他和別人一樣,以前他所憑借的地位、金錢、身份的光環如泡沫般破碎,他隻不過就是個普通人。
陸毅磊靜靜地躺著,意識又飄回到了珠峰腳下,那一夜他在痛苦中輾轉反側,迷迷糊糊想到了很多,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可現在居然可以清晰地想起來。
其實這世上有很多東西都和金錢、地位無關,比如高原反應的痛苦、比如旅途中的風景、比如危及生命的意外,誰都避免不了,誰都有可能經曆,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一樣,你隻能用心去感悟,不論好與壞都是一種體會,都是一種財富。
對於工作,他不喜歡,也許就是這種不喜歡,讓他在工作中有怨氣,會急躁,這也許就是他考核成績低的原因吧。對於愛情,他不喜歡,因為他沒有那種激情,所以他對李曉文冷淡、被動,這也許就是李嘵文決心與他分手的原因吧。對於家人,他怕他們擔心,他怕麻煩,什麼都不肯告訴他們,這也許就是家人不理解他的原因吧。如此看來,原來他在埋怨別人的時候都是他錯了。他真的錯了嗎?
旁邊的老阿媽睡得很平靜,隻聞輕輕的呼吸聲。陸毅磊在模模糊糊中睡去,一夜無夢。
拉薩的天亮得很晚,快到8點陸毅磊才醒過來,感覺好像沒什麼問題了,他下床走了走,頭不暈眼不花,好像發燒全部離他而去了,陸毅磊很高興,也很慶幸,在西藏感冒發燒都是會死人的,他居然沒事,而且這麼快就好了。這可真是滿天神佛保佑啊。
8點半的時候,另一個小護士進來給他打吊針,是個藏族女孩,臉色黝黑,滿臉青春痘。可能是剛來實習的,紮了好幾次才紮好,疼得陸毅磊齜牙咧嘴,還笑著道:“都快紮成篩子了。”說的藏族小護士臉很紅。
正打著吊針,陸毅磊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好餓啊,陸毅磊發現在西藏很容易餓,昨晚其實吃得也不算少,可是一大早肚子就又餓了,而且越想越餓。
陸毅磊覺得自己一陣陣地眼冒金星,他好像從來沒有感覺這麼餓過,胃都有些抽搐了,像是有人在用手使勁揉搓。陸毅磊不停地看表,心裏默念著:“梅朵,你怎麼還不來啊?”當真是望穿秋水。
9點半的時候,終於來人了,不過不是格桑梅朵,而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藏族婦女,中等身材,體型偏胖,眼睛細長,顴骨略高,一進門她就對陸毅磊笑著說:“你是陸先生吧?我叫達娃拉姆,是紮西頓珠的老婆,我來給你送早飯,餓了吧。”陸毅磊這才知道原來紮西師傅的名字是紮西頓珠,他本想客氣幾句,不過肚子實在太餓,隻說了聲“謝謝”就不錯眼地盯著達娃拉姆手中的飯盒。
飯盒裏麵是一碗稀飯、一張薄餅,還有三種小鹹菜,東西不多但是很精致。陸毅磊顧不上說話埋頭大吃起來。
達娃拉姆看他吃得香,很是高興,問道:“這些都是我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陸毅磊嘴裏嚼著薄餅,含糊地說道:“好吃,好吃。”
半張薄餅、一碗粥下肚,陸毅磊終於有心思說話了。“謝謝,呃……您?”陸毅磊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叫達娃拉姆了,叫大姐吧,好像比格桑梅朵長了一輩,叫阿姨吧,好像她又沒有那麼大,“那個,那個,怎麼勞駕您來了,梅朵呢?她怎麼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