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村子裏的人一直在陸陸續續不停地來,陸毅磊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反正是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好不熱鬧。喝了沒多久,人群中開始有人放聲高歌起來,歌聲高亢嘹亮,似高聳的山峰般雄壯,陸毅磊看過去,那是個留著小胡子的中年漢子,一手拎著啤酒瓶子,一手抓著塊羊肉,唱的間隙還不忘用啤酒潤喉。
一曲唱罷,人們大聲喝彩,接著其他人一首一首唱下去,每唱一首大家都會應和,每首歌陸毅磊都覺得很好聽,有時候大家也會起哄叫某個人唱,不論點到誰,那人都不推辭,張口就唱,大家或哄笑或鼓掌或呼哨,給他加油鼓勁。
陸毅磊也被點到了,想要推辭,可是看人們熱情地鼓掌,隻好硬著頭皮唱了一曲藏族老歌《北京的金山上》。平時陸毅磊也經常和朋友去唱歌,覺得自己的歌唱得還不錯,可是在這種空曠的場合,陸毅磊一張嘴就覺得自己嗓音纖細顫抖,幹澀無比,沒有絲毫底氣,真是慘不忍聽。
陸毅磊實在唱不下去了,剛想停下來,大家很給麵子的鼓掌叫好,然後開始合唱,陸毅磊暗暗抹了把冷汗,以後誰再忽悠他唱歌,打死也不肯了。
正唱得熱鬧,突然一個年輕的藏族小夥兒大叫道:“格桑梅朵!格桑梅朵!”大家也跟著齊聲叫“格桑梅朵”。
陸毅磊知道這是讓梅朵唱歌,格桑梅朵沒有遲疑,站起來開唱,歌聲一起,萬籟齊喑,格桑梅朵的歌聲就像萬古高原上的清風,柔軟清麗,動人心魄。陸毅磊又一次目瞪口呆。
一曲歌罷,四下大聲叫好,將氣氛推向了高潮。陸毅磊偷偷問道:“梅朵,你唱得真好聽,你唱的什麼歌啊?”格桑梅朵俏臉微紅,小聲回答:“《祥瑞山穀》。”
再往後,凡是有人起頭唱歌,就有無數的人一起應和;凡是有應和的歌聲,就有無數的人站起來跳舞;凡是有歌有舞,就有無數的掌聲、喝彩聲和口哨聲。沒有音樂的伴奏,沒有平坦的舞池,沒有華美的衣裙,可是每個人都那麼的投入、那麼的真誠、那麼的快樂。
吃羊大會一直延續到晚上,人還在不停地來,一會兒開來一輛摩托車,一會兒開來一輛拖拉機,一會兒又開來一輛農用車,陸毅磊估計兩百人都不一定打得住,心下暗歎:“還是梅朵有經驗啊。”
第一次買的酒其實早在天擦黑的時候就已經喝光了,陸毅磊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他費了半天勁兒才找到小賣鋪老板,告訴他趕快把店裏所有的酒都拿來,最後一起結賬,那個老頭兒笑眯眯地帶著兒子,吐著酒氣暈暈乎乎地開著拖拉機又拉回了半拖拉機酒,這才保證了宴會的繼續。
月亮和星星慢慢爬上了頭頂,夜空是如此的幹淨和美麗,人們開始點起篝火,一堆堆一簇簇,有如天上的星星,歌聲在繼續,舞蹈在繼續,酒也在繼續。
陸毅磊坐在人群中,開始還在笑嘻嘻地觀賞歌舞,不一會兒就有人過來給他敬酒,看著當地人們樸實的笑臉,他根本無從推脫,隻能很實在地喝幹,隻幹了幾次就有些發暈。格桑梅朵在旁邊注意到了,忙拉了他一下,輕聲道:“喝不了就意思一下,沒人會怪你的。”
之後,無數的人過來和他打招呼,和他擁抱,和他說話聊天,握著他的手不放,有的甚至連吐沫星子都噴濺在他的臉上,他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隻看著一張張質樸的笑臉,他陪著笑,不停地點頭,不停地回應,卻沒有一丁點兒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