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毅磊沉默而茫然地站在巷口,腦子裏一直在回響著達娃拉姆的話語:“梅朵,等了你一年,可是你這一年音信全無,連個信息也沒有,她經常一個人躲在屋子裏哭,你說你早去哪兒了啊,唉。”陸毅磊平靜地轉過身來,跨過一片汙水,避過一堆垃圾,向大昭寺方向走去。隻是邁出了第一步,他就急急邁出第二步、第三步,忍不住開始狂奔起來。“我要見她一麵”,他腦海裏隻有這一個念頭。
路人都在奇怪地看著這個西服筆挺、一路狂飆的男人,陸毅磊大口喘著氣,麵色蒼白,偶爾又會浮上幾絲潮紅。“她一直在哭,一直在哭!”
衝到大昭寺廣場入口,陸毅磊停住了腳步,眼前發黑,滿頭大汗,隻是喘著粗氣。他抹了抹額頭的汗水,看著滿廣場的人群,兩手下意識地抻了抻衣角,再三摸索整理著衣服。
他緩步向前走著,有些踉蹌,仿佛帶著千斤重石。來到大昭寺殿門前,他找了個角落站定,眼光飄忽而又有些迷離,急速地搜尋著,希望能一眼看到她,也許隻是為了看她一眼,不需要什麼理由。
視線穿過來來往往紛亂的人群,陸毅磊終於看到了那個女孩,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女孩。看著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那些本已經淡然的記憶,竟在一瞬間鮮活起來,過往的一切不停地在腦海中幻化。在這一刻,仿佛所有的聲音都已消失,所有的存在都已湮滅。
格桑梅朵正在認真地叩拜著,也不知在祈求什麼,不過陸毅磊知道,她的世界裏已經沒有了他。她好像沒什麼變化,身形依然那樣婀娜,鼻梁依然那樣挺直,黑眸依然那樣幽深,她還是那麼明豔如玉、風姿綽約,隻是比以前稍微豐腴了一些,氣質上多了一絲沉穩淡然。
三年來,不知道在她身上發生多少故事,那個美麗的草原仙子終於長大了。
陸毅磊死死地咬著嘴唇,嘴角溢出一絲血跡,一種心疼的感覺猛然浮現出來,就像一把冰刀刺入了他的心髒,不停切割著攪動著;又像一顆炸彈轟然爆炸,將那顆心撕扯得片片碎裂,讓他不能呼吸、不能言語、不能動彈,他隻能站在原地,木然地在人群中流下淚來。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如今他看著她,雖然隻是隔了幾道人牆,卻像隔了整個世界。
格桑梅朵可能有些累了,站起身來,用手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又擦了下脖頸間的汗水,她的脖子如白天鵝般優美,隻一瞬,陸毅磊清楚地看見格桑梅朵頸項上帶著他親手係上的綠鬆石項鏈,他心中閃過一絲傷感、一絲歉疚、一絲無措、一絲痛苦、一絲不安,還有一絲釋然。陸毅磊靜靜地站著,靜靜地看著,靜靜地想著,三年來他從未忘記她,一直刻骨銘心不能釋懷;他在來的時候,一次次地編織著語言,怎麼向她道歉,怎麼向她解釋,希望她能原諒他;他不止一次地想過如何補償她,如何加倍疼愛她珍惜她,讓她幸福,一直幸福下去;他不停地設想著他見到她的時候會如何激動,有時甚至隻是想想,他的身體都會顫抖。
可是在這一刻,這一切都不可能了。雲從大昭寺的金頂上飄過,陣陣佛鈴聲清亮地傳來,聽著四下若有若無的誦經聲,陸毅磊漸漸平靜下來,隻是不停地問著自己:見到她了,又能怎麼樣呢?難道還能回到從前嗎?
看到她,就已足夠。當她轉過頭的那一瞬間,陸毅磊再也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轉身離開,他來過了,爭取了,錯過了,那就這樣吧。擦肩而過,便是咫尺天涯。這一分別,今生再也不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