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液室的人不多,兩個護士偶爾從工作台出來走動一圈,經過第一排靠窗的地方時總是紅著臉快步走過,臉上的笑意怎麼遮都遮不住,低聲跟旁邊的同事說著什麼:“這年頭這麼體貼的男人都快變成珍稀動物了,多看幾眼,以後就看不到了。”
被視作珍稀動物的安先生置若罔聞,低下頭看著熟睡中的戚淺音,搭在她肩上的手上移,手指勾起自她側臉垂下的一縷發絲,放到耳後。
輸了這麼長時間的藥液,她應該好多了吧。
剛剛紮針的時候,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手背看,明明痛到連背都直不起來,還在針頭沒入皮膚下時孩子似的笑起來,聲音虛弱地說了句:“真神奇。”
雖然他不知道她口中的神奇代表什麼,但她的語氣和說話時的樣子都不能讓他像護士那樣笑出聲來,心中某個角落湧上來濃重的酸楚使他呼吸一窒,喉嚨哽咽。
那日在心理活動現場聽到的屬於她的過往一字不差地在腦海中浮現,八歲的他,在父母的嗬護下成長著幼稚未褪,而她......
他想著,她右手撐著他的腿坐起身,雙目中一片清明,應該是醒來很久了。她嘴角噙笑,迎上他的目光。
他眼中的情緒來不及收回,索性也不躲閃
戚淺音一直覺得,安離楠的雙眸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好似大師用心雕琢出的藝術品一般,每一個弧度都完美到極致。他總是不驕不躁,波瀾不驚,就如方娜說的:“他的情緒會在某時某刻從眼底一閃而過,如果有一天,他願意展示給你看,或是你能捕捉到這個瞬間,那麼你,就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如果是這樣,那麼現在算嗎?
她輕笑:“女人裝可憐的時候往往能博來男人的疼惜憐憫,我終於印證了,就是你此時的表情。”
“你忘了兩件事。”安離楠探身過來,“我母親是國內最優秀的心理專家,我是她的兒子,並且大學輔修心理學,成績A++。”
“所以?”
他揚眉:“任何人都有軟弱的一麵,嘴硬是無法掩飾的。”
戚淺音裝作不懂:“那我什麼時候會看到你的這一麵呢?”
安離楠撇撇嘴,想了想說:“不告訴你。”
她不再問,坐正,抬頭看著藥液一滴滴慢慢墜落。她感受不到藥液的注入,但卻真真切切在體內無聲治愈著病痛,就好像有的人一樣。
木地板咯吱咯吱地響起,一雙擦得發亮的黑色皮鞋進入視線中。
她抬起頭,穿著黑色西裝和白襯衫的葉逸然在三步外凝視著她,黑色領帶打得一絲不苟。誰能想到,這個一貫冷靜灑脫的男人一個半小時之前還在公園中瘋了一般地找她?
安離楠站起身,朝葉逸然微微頷首,一個溫和如玉,一個冷漠如冰。
“謝謝。”這兩個字清晰有力,葉逸然鮮少對別人道謝,這一次完全是真心實意,沒有一點客氣的成分夾雜在其中。
安離楠搖搖頭:“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