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然說得沒錯,就算全世界都用死寂與黑暗迎接她的歸來,但唯有一人永遠不會。
車緩緩駛入車庫時,吳媽推開大門走了出來,泛黃的眼白纏繞了幾縷細細的紅絲,明明疲憊至極,卻還讓那雙眼眸保持著清醒時的神采,看著戚淺音的目光一如從前般專注柔和。
戚淺音看了看手表,已經淩晨兩點,連忙攔下要去給她做夜宵的吳媽,讓她快去休息。可吳媽並不聽,係上圍裙走進廚房,這是她第一次違背戚淺音說的話。
門口堆積成山的紙箱和兩個行李包提醒了戚淺音,吳媽所定的離別日期就是明天。而這些大大小小的紙箱,就是她為了她的離開而準備的東西,大到按摩椅,小到吳媽鍾愛的簪子。戚淺音挽留過,但吳媽和她有著一樣的倔強,想好的事誰也不能改變。
她問她理由,吳媽隻說想念鄉下屋院中的那把藤椅和老槐樹枝葉下的濃蔭。她知道,吳媽老了,早就想回到老家安安靜靜地過完剩下的日子,可她終究放心不下她。
與安離楠結婚後,戚淺音也學會了報喜不報憂。吳媽很少關注新聞時事,尤其是經濟方麵的更是一點興趣都沒有,所以她完全相信戚淺音告訴她的話,說安離楠隻是因為安氏最近很忙才去外地出差。至少從戚淺音口中說出來的,都讓吳媽覺得她現在過得很幸福,而她也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裏了。
戚淺音走到廚房門口,最後一次問道:“可不可以不走?”
吳媽用刀鏟起案板上的蔬菜,笑著看了她一眼,反問道:“小姐,您過得不好嗎?”
不好,很不好,你會不會相信?
可吳媽辛苦了一輩子,晚年的心願就是想要回到老家安度晚年,多麼簡單的願望,她為何不幫她實現?
“那......如果我辦婚禮,你能回來嗎?”
“走也走回來。”
戚淺音眼睛有些發脹,笑著說:“好。”
吳媽盛出一碗雲吞,湯的表麵發亮,熱氣在碗沿彌漫。吳媽拿出一把勺子,放到碗中,金屬與瓷器碰撞發出一聲脆響。恍然間,戚淺音想起了小時候,她躲在廚房門外探著頭往裏看,吳媽動作慢而流暢,擔心盛得過滿燙到年幼的戚淺音,更擔心盛得少了,她會吃不好。
吳媽依舊小心端著碗放到餐桌上,不讓戚淺音沾手。在她的眼中,戚淺音永遠都是初見自己時笑得明媚的小女孩,需要有個人在她身邊給予她寵愛和嗬護,就算無法無天也好過現在。這個可以說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再也沒有當初那麼純粹幹淨的笑容,她比誰都難過,也比誰都自責。
“小姐,這雲吞我多包了些,凍在冰箱裏,記得吃。”吳媽又端來兩盤小菜放到戚淺音麵前,而她隻低著頭,沒有回答。
吳媽看著她將吃完,以為她上樓休息時,一個人來到門口,彎腰抱起最上麵的箱子,開門出去。戚淺音聽見大門的響動,又下來察看,見吳媽小心翼翼地將堆在門口的箱子一個個搬到外麵。她立刻上前,不由分說地接過她懷中的箱子放回去,問:“這是幹什麼?”
吳媽擦了擦額際的汗,說:“我讓您叫的車早兩個小時過來,放到外麵不會吵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