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斂起笑聲,溫聲道:“姑娘這麼說可是折煞了我這個山野村夫。姑娘現在覺得好些了嗎?身體可還有不適?”
我聽他如是說,不覺道:“先生若是山野村夫,我這個篳路藍縷之人便是無知醜婦。我如今身體康健,無何不妥,隻是不知如我同來的那個小男孩現下如何?”
“哈哈。”他大笑,眸裏流光溢彩,山河也因之流轉,他俯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引我入另一個小屋,道:“是我唐突了佳人,小孩子壯的像隻小老虎,並沒有什麼毛病,就是貪睡的很,屋裏請。”
我聞言,放下心來,含笑入屋,隻見此屋擺設亦十分簡單,一側林林總總置著各種灶具,中間是一套紅木桌椅,另一側放著些酒菜雜物,卻雜而不亂。隻是,小方呢?
我驚道:“先生,孩子在哪?”
他笑道:“你不必著急,那小子此刻正呼呼大睡,你還是莫要擾他的好。姑娘一日沒有吃過東西,何不先用些飯菜?”
我聽他這麼說,不好再說什麼,隻是遲疑的坐下。
那人便捋起袖子,操持起灶器,我一驚,起身說:“怎能讓先生親自下廚房!”說罷便要上前。
那人一把把我按回原處,說:“姑娘誤食了毒果,又遇到山中瘴氣,此刻大病出愈,身子羸弱,正應由我這個村夫來做一回廚夫。”邊說邊不緊不慢的操持起來。
我瞧得驚奇,又看出這人執意如此,也不做堅持,說:“沒有想到先生這樣的人也能屈居灶前。”
他已洗好了幾塊紅蘿卜,將菜放到案上,舉起刀,說著:“不要總先生先生的叫我,在下劉基。”
劉基劉基,雖然我早已料到是你,但此刻見來依舊免不了感歎,當真是俊逸瀟灑,清朗不凡。
我笑道:“久仰大名。”
劉基隻是搖頭笑笑,“我見姑娘品格不凡,舉止有度,應不是尋常人家的兒女,又怎會顛沛流離到此處。此刻又攜了幼子踏歌而來,姑娘可是意有所指?”他揮刀而下,刀法極快,電光火影之間,蘿卜已斷成絲,每根竟似一般長短,根根細薄,鬼斧神工。
我仔細瞧著,說:“我年幼識淺,饒幸命遇貴人,略識幾個字而已。時至今日,隻是連年天災人禍,無奈而已。至於那孩子,是一個山中老者托付給我,讓我務必帶他來尋你,拜你為師。”
他畢竟是劉家的人,我怎敢告訴他我的真實身份。
鍋裏已溢出清香,劉基突然笑道:“老者?又是那說不得老頭。老頭子不但丟給我一個大麻煩,還拿《十五日歌》來考教我。也罷,即是老頭子喜歡,這小子我就勉為其難留下吧,”他說著有意無意地用餘光瞥我一眼,“有些事,姑娘既然不便相告也無妨,隻是若有難處在下並非不能相助。敢問姑娘芳名?”
我心念一動,道:“先生可以叫我阿薇。”
“可是‘采薇采薇,薇亦柔止’的薇?”
“不,是‘不向東山久,薔薇幾度花’的薇。”
劉基眉心微動,麵色卻波瀾不驚。
這是李白決意歸隱而寫的詩,前兩句是“不向東山久,薔薇幾度花”是李白仰慕東晉謝安,向往其歸隱之處,後兩句“白雲還自散,明月落誰家”卻隱有出仕之意。此處我一語雙關地說來,也是好奇江山將易,他到底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