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學會忘記啊!”
“忘記痛苦,忘記歡樂,放下心中一切執著雜念,才能穿越火照之路,到達忘川的盡頭。”
墨燃的話依舊在腦海中回蕩,回憶卻如同老樹的根,深深紮入生命的每一寸土壤,盤根錯節,彼此糾纏不休。又如何能忘記,如何能放下呢?
我們一行四人,心事重重地行走於被命名為火照之路的花海之中。
曼珠沙華,這如火般熱烈妖嬈的花兒卻通株劇毒,多麼曼妙的諷刺!
人間的情愛之事,豈不正如這花兒一般?
炫美,熱切,如火如荼,卻又處處是危險,處處是傷痛。情之一物,令世間多少癡心男女悲痛一生,淒絕一生。
可這偏偏又是墜往輪回的地獄中唯一綻放的鮮妍,是飲下孟婆湯的人心中僅存的記憶。
難道說,人死之後唯有情愛之事難以忘懷?
是啊,生生世世兩相錯,死生輪回不負相見,這樣決絕的悲情又如何能讓人甘心!如何能讓人忘懷!
我默然注目於腳邊汨汨而流的河水,忘川,忘川的水是紅的,火一般跳躍,血一般鮮妍。就像一個人的記憶,那樣鮮明清晰,可你為何偏偏叫做忘川?
難道說,忘記要付出血的代價,忍受烈火焚身的痛苦?
“阿棠,你在想什麼?”
我回過頭,望著陳友諒,他的臉色已經有所好轉,我歎道:“我在想墨燃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明禾回顧四周,眼前是一望無垠的火紅花海,身側是蜿蜒繾綣的忘川之水,沒有幻象,沒有迷香,她不覺道:“這裏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
陳友諒思忖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隻管往前走,看看這條路究竟有什麼古怪!”
他說著,緊緊拉過我的手,十指相扣。聽聞這種牽手的方式叫做同心扣,同心相結,萬年不離。
我心中百味陳雜,不敢看他。
一塵極目望去,眼含悲色,忽然漫吟道:
“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全由心造;
心外無法,滿目玄黃,一切具足。
諸法如夢,本來無事,夢境本寂,非今始空;
夢作夢受,何損何益,迷之為,情忘即絕。”
情忘即絕,世間又有幾人能做到情忘即絕呢?一時間,四人皆是沉默,各懷心事。
陳友諒似是想打破眼前的僵局,他突然道:“創立這個陣法的人當真是心思奇巧。一碗孟婆湯,一架奈何橋不知要難倒多少人。”
一塵也不覺歎吟:“不錯,若想過河,隻有兩種辦法。要麼身受萬刃割骨之痛,要麼飲一碗孟婆湯通身失去知覺。可飲了孟婆湯,卻又無法過橋。”
明禾接口道:“除非有人願意幫助另一人,但這樣一來其中一方就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從前教中向來都是三名聖女,真不知她們該如何抉擇。”
一塵欣慰地望了一眼陳友諒,歎道:“這就需要舍己為人的精神。三人中必有一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度往彼岸,但若沒有人舍,也就不會有人得。”
明禾亦是感慨不已,她幽幽道:“不錯,喝下孟婆湯之前,誰也不會知道它是否有解藥。過橋之時,誰又願意舍身取義?若人人都為自己,不願承受痛苦,那麼誰也別想到達忘川的彼岸。”
我微微顫抖,不覺望向陳友諒,歎道:“你真是傻.”
陳友諒滿不在乎的一笑,回道:“你不傻,誰讓你喝下那碗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