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雪夜客魂(1 / 2)

夜色深寒,雪後的青山如一塊玉琢的屏障,連綿於無邊的暗夜中,熠熠生輝。

我執著燈籠,小心翼翼地踏著厚重的積雪,領著朱元璋出陣。

“等一下。”良久,朱元璋突然開口。

我回頭,愕然地望著他,他灑脫地一笑,道:“雪深路滑,難以行走,不若我走在前麵,你踏著我的腳印走如何?”

不等我回答,他已疾步到我麵前一尺遠的地方,不太近也不太遠,寬闊的肩膀剛好幫我擋住了呼嘯而來的寒風。

我感念他這份不應有細心,遲疑著說道:“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是女扮男裝?”

朱元璋突然頓住,伸手拉我,我定睛一看,前方的石子上結了寒冰,想來他是怕我滑到吧。

我沒有顧及他的援助,而是輕巧的跳過去,安然落地。

他隨意的將手伸回,麵上並無尷尬之色,泰然道:“自我第一次見你,就驚為天人。姑娘顏若舜華,確不是一襲男裝能遮掩的住的。”

我莞爾笑道:“我看出來了,你倒是個直腸子。”

“直言直語,總比花言巧語要受用的多。我朱元璋一向不喜歡繞來繞去,想什麼就說什麼。”他又轉過身去,在錯亂的枯枝中摸索著向前走。

我伸長手臂,替他打著光,心裏卻覺得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總是不妥,便緩緩道:“你以前叫重八,為什麼呢?是因為你是八月初八生的嗎?”

蒙古人當權下的普通漢人,多以生日為名,是不準擅自起名的。

他笑笑,道:“那倒不是,是因為我生於十八日,又在親族兄弟中排行老八,所以才叫重八。”

我笑道:“這麼說你有許多兄弟姐妹嘍?”

他默不作聲的“嗯”了一聲,繼續向前走。

我心中無限向往,我自幼隻得林兒這一個兄弟,從未想過一大家子兄弟姐妹該有多熱鬧。想到這裏,我不禁來了興致,問道:“那他們現在都做什麼呢,這麼多手足,一定各行各業的都有吧?”

“死了。”他淡淡的說了一句,身形卻頓住,健碩高昂的背影漫出冰雪般的寒冷與蒼白。

“都死了?”我訝然道。

“嗯,獨我一人。”他複又向前走,速度也快了些,夜色深沉,心也沉重。

我沉默地緊跟著他,感受著他心底的沉痛,良久,才開口寬慰道:“其實我也是個孤兒,我爹娘都不在了。我能理解你。”

他回頭,刀削似的臉在白雪映照的黑夜裏愈發蒼涼,眼中卻清澈無波,他定定地望著我,道:“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阿棠。”我脫口而出,這個人似乎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我無法拒絕,也許是因為他的身世引起了我的共鳴吧。

他眼皮一跳,眸子裏卻迷霧縈繞,遲疑道:“這是真名嗎?”

“噗,”我忍不住輕笑一聲,道,“原來公子早就把我的小心思都看透哩。隻可惜,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這是真名,阿棠,你記住了。”

“阿棠……”他默念幾聲,遂即笑道:“我記住了,再不會忘。那日與姑娘錯別,就深以為憾,不料緣分由天,你我又再度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