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我和朱元璋一幹人等靜立在寨門口,等待大龍頭張漢的通傳。
白日裏的驢牌寨在蒼山的簇擁下別有一番威嚴厚重的感覺,然而我們卻無暇去欣賞。
烈日當頭,夏天的熱風總吹的人心裏膩膩的,我試探地問向朱元璋:“都已經一個時辰了, 張漢為什麼還不讓咱們進去?”
朱元璋麵色沉重,目光陰冷,雙手無聲無息地攥起拳頭,他淡淡道:“再等等看。”
又過了一個時辰,我身上的薄衫都被汗水浸濕,緊緊貼在胸背上,身後的一些人也都露出不耐之色。
“支呀——”
寨門開了,一個麵無表情的仆人走出來,冷冷道:“諸位不用等了,大龍頭方才交代屬下說身體不適,恕不能見客!請回吧!”
“你……”徐達忍不住跳上前想要跟其理論,卻被朱元璋一把拉住,搖頭示意,他隻好忍氣吞聲地望著那人。
那人理也不理我們,徑自退回寨中,關上了寨門。
徐達憤恨道:“這小人居然出爾反爾!虧得他還有臉自稱兄弟!”
朱元璋麵上青筋暴起,重重一拳捶在身旁的粗壯榕樹上,頓時漫天翠綠的葉子旋舞著飄落。
我甚少見到他動怒的神情,擔憂地望著他,皺眉道:“元璋……”
朱元璋擺擺手,怒色漸消,麵色又沉靜如水,緩緩道:“他不是這樣的人,一定是另有原因。”
我不解道:“那現在該怎麼辦?”
他轉身吩咐手下,道:“先回城,打探一下張漢身邊那些人的背景,再另作打算。”
“是!”眾人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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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朱元璋帶來的手下皆領命去打探張漢的虛實,我則與朱元璋在定遠城中閑逛。
定遠是皖東地區人口最密集、占地最廣的縣城,地位僅此於滁州,欠得僅是條扼守集慶水陸要道的長江。城內有三個市集,猶以南門市集最為繁華興旺,各種店鋪檔口鱗次櫛比、立滿大街小巷。
朱元璋瀏目四方、興趣盎然。我低頭問道:“你還有心情逛集市?”
他意味深長地回問道:“你知道為何城中的南市最為繁華嗎?”
我遙望著前方影影綽綽的驢牌寨,思忖道:“大概是大龍頭張漢治理有方,帶動了這一代的發展。”
“不錯,”他點頭,緩緩道,“我想這也是朝廷對他占據為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原因。但朝廷絕對不會將全部的治理權交給他,他們之間一定有微妙的交易關係。”
我頷首道:“所以你認為寨中必有朝廷的人?”
他麵露愁色,坦然道:“不錯,所以我派徐達他們去打探。若非如此,我們尚有希望再跟他交涉;若果真如此,我們隻得兵戎相見。”
我正欲答話,忽聞身邊一人高聲道:“行地無疆,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後順得常。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我們二人對望一眼,訝然回頭,一個方寸大的小小桌鋪上,端坐著一位麵相古拙的儒袍中年。隻見他閉目冥冥,一手拉著白幡,幡上寫有“通天曉地”幾個俊逸飄灑的大字,一手拿著羽扇悠閑自然的搖著。
朱元璋好奇地走上前,問道:“這位先生言下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