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何謂戰士(1 / 2)

我迅速背過身,紅雲已燒到了耳根子,遲疑道:“你,你在做什麼!”

他的笑聲夾雜著清靈靈的水聲,沒來由地漫出一絲爽朗:“洗澡啊。”

我又好氣又好笑,急道:“你在哪裏洗不行,偏偏在這裏!”

隱隱約約地,身後有衣衫摩擦的“簌簌”聲音,他的語氣似是比我更無奈,緩緩道:“這是我的營帳,我不在這裏洗,到哪洗?”

我一時語塞,低聲咕噥著:“你就不曉得男女有別嗎?”

說話間,他已行至我的身側,調侃道:“誰知道你什麼時候會醒來呢?這裏的天氣過於悶熱,傷口不及時清洗就會因汗漬而化膿惡化,午後我會欽點兩萬兵馬,明天一早就要攻打滁州,決不能讓這傷拖累。你就稍微體諒一下你的朱大公子吧!”

“明日?”我霍然回身,才發現他並沒有披上外衣,依舊光著膀子,便皺著眉頓了頓,又道,“為什麼這樣急?”

他飲了口放在案上的茶水,安然地坐在榻上,道:“兵貴神速。”

我望著他道:“可你的傷……”

他挑起眉頭,衝我招手道:“有阿棠的妙手回春,這點傷算什麼?”

我知道他是讓我給他上藥,便識趣地端起藥膏跪在他背後,衝著那依然時不時地冒出些血珠子的傷口,邊抹邊道:“別不拿自己的身子當回事,你是人,不是神!沒有好身子,打下多少江山也帶不回地裏去。”

“是,屬下謹遵棠小姐教誨,”他先是輕聲笑著,轉而又斂色道:“等下你和我一起去點兵吧!”

我停下手裏的活,皺眉道:“你不是交給了徐達、湯和?”

他搖頭道:“有些事情必須親力親為,我是他們的主帥,哪有大戰在即,主帥卻龜縮不見的道理?”

我重新忙活起來,歎了口氣,道:“那我是以什麼身份去呢?”

他默然不語,似是在思索,半晌道:“還是朱雀先生吧。昨晚那樣做實在是無可奈何,我需要充足的休息,決不能因繆大亨這樣的人而浪費精力。但我並不想讓將士們認為他們的主帥是一個貪圖享樂的無能之輩。”

我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白布纏好,替他穿上軍裝。

他一言不發地望著我,眼神卻有些飄忽,我還以為他又在思考什麼重要的事,他卻忽然歎道:“阿棠現在的樣子,豈不正如我的妻子一般?”

我驀然臉色燒紅,輕聲嗔道:“你的奴婢還差不多!”

他用手掌的邊緣輕輕滑過我的臉頰,笑意吟吟地望著我,我垂首躲避著他的目光。

帳外,練兵的號角聲已然吹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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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澗山闕,峰連穹宇,地遠八極。

午後,兩萬由徐達、湯和等精選而出的鐵甲兵士昂首挺立在耀眼的陽光下。

朱元璋和一幹主將頂著似火的驕陽站在高台上,神情肅然地望著沙場上密密麻麻的兵卒。

夏季的日頭毒,連風都是焦灼的,膩在人心裏,總是無端端地撩撥起煩躁的衝動。我抬眼望著令人絕望的太陽,又望了望麵前那些雖汗流浹背卻依然巋然不動的兵士們,幾度想開口問朱元璋,卻顧及他昨夜的教訓而沒敢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