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濃眉緊鎖,不動聲色的拉過我的手臂,我這才發現自己衣衫竟已被劍劃破,甚至透出細微的血痕。
肌膚被他手上厚重的繭輕輕劃過,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心中不由得回想起方才那一幕,那樣淩厲的劍法……
他從懷間拿出一瓶藥,眉宇間已略有薄怒:“現在知道痛了?”
我咬著牙不哼一聲,閉目籲出一口氣,緩緩道:“還好,受得住。”
他沒好氣地瞪我一眼,悉心地將藥塗在我的傷口處,扳著臉道:“你究竟對我有多少隱瞞,我不想追問過多。但也請你,多少配合我些。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妖女的伎倆嗎?我之所以不想揭破,就是讓要徐達自己邁出這一步,斬斷心裏這個結。你倒好,總跟我唱反調。”
我睜開雙目,卻不敢作聲,乖乖讓他給我上著藥,足足等他訓斥到無話可說,我才眨眨眼睛道:“朱大公子氣消啦?”
他眉雲依舊不展,隨手將藥瓶扔到桌子上,默然靜坐。
瓶子在桌上骨碌碌地打著轉,最終頹廢而委屈地窩在桌角,銷聲匿跡。
良久,他才歎道:“你要我拿你怎麼辦才好?”
我心中動容,嘴上卻調侃道:“您瞧您多威風呀?動不動就訓人家,從前像個君子,如今卻像個山大王。小女子哪敢惹您朱大公子呢?”
他這才愁雲盡散,眼芒流轉,一把抓住我的手,戲謔道:“你說我像個山大王?”
我被他抓得生疼,齒縫裏發出“嘶嘶”聲,他方覺出我是有傷在身的,立即鬆了手。
我一邊捂著自己的手,一邊橫他一眼,苦惱地蹙起黛眉道:“可不是嗎?每天凶巴巴的,又霸道,又……”
本想說他不講理,卻又發現他仿佛句句在理,我不覺一時語塞,他眼若春波,接口道:“又什麼?”
我毫不客氣地坐入靠窗的太師椅,別轉腰肢,將螓首靠往椅背,悶聲道:“沒什麼。”
他把我扳過來,似是歎惋似是深情,緩緩道:“愛之深,責之切。我是太想把你放在身邊,所以才會忍不住苛責你。”
按我原來的個性,一定會想這人怎麼就臉不紅心不跳呢?可此刻,我望著他幽深的眸子,反而把這話生生僵回身體裏,玩笑也換作三分認真:“你……你真這麼想娶我為妻?”
他眉角飛揚,慨然道:“為官莫若執金吾,娶妻當娶陰麗華。我十分希望,在我此生的戎馬生涯中,也能有一個陰麗華常伴左右。”
我心內動搖,迎上他熠熠生輝的雙眸,歎道:“你已經有一個陰麗華了。”
他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我,不動聲色地探手握著我的手腕,輕聲道:“我要的是你這個。”
我側過臉,岔開話題道:“你說過兩日要回濠州?”
他知我不想深談,不也做勉強,點頭道:“不錯。眼下濠州時局動蕩,於情於理,我都要把郭公接到滁州。”
我淡淡“哦”了一聲,垂首望著燈火下的桌椅,目光無意間聚焦在那個斜躺著的藥瓶上,恍然想起他的箭傷。經這一日一夜的折騰,真不知又成什麼樣了。
我抬起頭,蹙起秀眉地望著他,遲疑不語。
他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模樣,神色也軟下來,柔聲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