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滁州城,大雪漫天。
我緊跟著馬惠英身後,穿過茫茫的飛雪,穿過一重重的白紗。
腳步沉重,心也沉重,卻在望見馬惠英堅毅不屈的麵孔時,所有沉重都瞬間化作某種不知名的柔軟。
眾人隨著馬惠英俯身拜跪,雪白的菱花猶如身不由己的蝴蝶兒,被世事的風波卷入漫天飛雪的中。
禮成,十幾杯酒擺在一起,我望了眼神色肅穆的朱元璋,毫不猶豫地割破自己的手指,看著自己血一滴滴的融入每一杯酒中。其他人,則重複著我的行為。
一個身穿素衣的小丫頭,托著盤子將酒杯送到眾人麵前,我們端起酒杯,相視一眼,齊聲道:
“今天,我朱元璋。”
“馬惠英。”
“韓宛棠。”
“徐達。”
“湯和。”
“李善長。”
“花雲。”
“耿再成。”
“張漢。”
“馮國用。”
“馮勝。”
“……”
“在此對天立誓,終我一生,效命於光明王,驅除韃虜,達定天下!”
“驅除韃虜,達定天下!”
“驅除韃虜,達定天下!”
身後,無數紅巾軍戰士高聲呐喊著,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裏,他們除去了象征著自己所有榮耀和向往的紅頭巾,轉而在頭上蒙起白布,那是一種默哀,對英雄的默哀,對民族的默哀。
而如今,這種默哀爆發出足以撼動九州的力量,伴隨著這種力量,“驅除韃虜,達定天下”終將會響徹每一寸屬於漢人的土壤!
這一年,由於元廷內部傾軋,正在高郵與張士誠激戰的脫脫被削兵權,左遷至雲南,後竟被人毒死,而其政敵哈麻則繼任丞相一職。元軍失去統帥,不戰自潰,百萬大軍四散,義軍形勢急劇回轉。
與此同時,劉福通借著高郵戰後的有利形勢,再次掀起大規模的起義戰爭,並將韓林兒迎至亳州,立其為帝,以林兒母楊婉如為皇太後,以龍鳳為國號。林兒號稱宋徽宗九世孫,故國號稱宋,以號召漢民“複宋”;因為坊間曾傳有“明王出世”的預言,所以世人皆稱韓林兒為小明王,以預示黑暗就要過去,光明即將到來。
韓林兒命杜遵道、盛文鬱為丞相,羅文素、劉福通為平章,福通弟劉六為知樞密院事。不久,杜遵道專權,被劉福通殺死,福通自任丞相,加封太保。
郭子興病逝後,郭公部下全部紅巾軍都宣布歸順於小明王韓林兒。韓林兒便任命郭子興的兒子郭天敘為都元帥,妻弟張天佑為右副元帥,朱元璋為左副元帥。當然,郭天敘和張天佑不過是臨時從老家接回來任命以安民心,事實上,隻有朱元璋是名副其實的眾將之首。
緊接著,朱元璋派徐達用計攻下了和州,隻要南略太平,集慶就遙遙在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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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十六年(龍鳳二年),三月,和州軍營。
我飯後無事,便一個在軍營外閑逛,晚風徐徐,吹起兩岸婆娑的柳影,也吹起我紛雜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