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顧不得去看朱元璋的神色,隻一溜煙地逃出來,先是慶幸自己“突出重圍”,卻又不覺間邊走邊歎,這一歎便歎到了河岸邊。
殘星稀疏,夜幕寂寥,隻餘楊柳的柔嫩枝條,細膩的招搖著不該招搖的柔情。而那柳枝的錯落裏,則時而傳來三兩不合時宜的蟲鳴。
我於河畔的一方青石上抱膝而臥,眺望著隔了茫茫白霧的混沌夜空,一種沒來由的孤獨席天卷地般漫向全身。多久了,有多久沒有細細品味這種孤獨的感覺了?
河畔,曾經發生過多少足以令我回味一生的事啊!
當年,我在河畔偶遇一塵和曾是無嗔的朱元璋,又是在河畔下定決心跟隨陳友諒,從此誤了青蔥年華。也是在河畔,我與劉基,相依相偎,相知相惜,共聽風聲水聲,恬淡如鶯。
幾年過去了,一塵杳無蹤跡,陳友諒另赴前程,劉基則退隱山間,空餘我日日伴著這位本不屬於我的“良人”。
臨水綢繆,悵然而歎,不知何時,淚水已婆娑了往事。
“阿棠,你怎麼跑到這裏,讓我好找。”身旁有人緊挨著我的肩膀坐下,略帶怨怪的說。
我心下一驚,迅速抹去眼淚,回頭強笑道:“我看今天星光燦爛,正好賞……賞星。”
“賞星?”朱元璋疑惑地仰望空無的夜空,遂即好笑道,“今夜的星光,倒還是真是燦爛呀。”
我尷尬地推開他,投降道:“好啦好啦。你怎麼不陪著馬姐姐,跑出來做什麼?”
朱元璋隨意地聳肩,無奈道:“英妹說倦了,讓我不要擾她休息。倒是你,你不去約了李先生下棋,怎麼又跑來這裏賞……賞星?”
我幹咳一聲,望向別處,道:“我改變主意了不行嗎……哎!”
不由我反對,他已將我拉入懷間,他的胸膛寬闊而堅實,他的心跳聲沉沉入耳,一時之間,我竟忘記矜持。
朱元璋目若朗風,喟然道:“我怎麼瞧著你眉間隱有愁色,誰惹你不開心啦?”
我輕捶他的肩膀,他卻溫柔地拿起我的手放在他的唇邊,輕輕一吻,我登時麵如霞雲,低聲喃喃:“朱大公子,求求你別欺負我行嗎?”
“啊?”朱元璋劍眉一挑,眸中盛開出火熱的蓮花,“我有欺負你嗎?難道是我惹得你不開心?”
我側目規避者他灼人的目光,悄聲道:“不是你,是誰?”
朱元璋俯身用胡渣蹭著我的臉,柔聲道:“有嗎?我這是憐惜你。好啦,我不鬧你,那件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被他磨得周身癢癢的,心卻像被人掏空了一般,翛然坐立,輕咳道:“哪件事?”
朱元璋任由著我掙脫他的懷抱,啞然失笑道:“阿棠,事到如今,還要跟我打啞謎嗎?”
我垂首踟躕,輕咬著丹唇,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好在他輕歎一聲後,話鋒卻轉:“前日,我聽聞亳州有一富商購去江南糧戶手中的大部分糧草,這對咱們大大不利。”
我驀然抬頭,驚疑道:“亳州?你懷疑是林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