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清然,柔柔地拂起劉基的衣帶,他點頭道:“不錯。”
我心底微痛,他攻下集慶之日,即是我與他履行婚約之時。
我悵然地望著遠處歡歌笑語的青年們,低聲道:“他若真關心我,為何不親自來?”
劉基目光幽深,瘦削的臉頰隱有憂戚:“集慶局勢複雜,要想穩定戰果,朱帥一刻也不能鬆弛,這幾日他正率徐達等人攻取鎮江、金壇、丹陽等地。”
我略帶愕然的注目於他眉目中淺淺的傷懷,恍然明悟到:他一定是誤會我的不快是因為元璋未能親自前來。
念及此,我坦然地望著他,含笑道:“大哥不用解釋,阿棠自然知道輕重緩急。旁的不說,馬姐姐剛剛生產完,元璋尚且棄她不顧,可見軍情之緊急。這件事先放下,大哥,你這次出山是否還要回去呢?”
劉基神色複雜地聽我說完,輕歎一聲,緩緩道:“我怎能忍心他屢次讓你蒙難?”
他的眼神深痛而炙熱,我不禁垂首道:“阿棠不知大哥何意。”
劉基目光灼灼地望著我:“你懂的。我已經錯失太多,餘生,我會一直守著你,直到天下大治、人禍相離,直到你嫁人、生子、喜樂無憂。”
我抬眼望著他喜憂參半的眼眸,最細膩深沉的感動無比輕柔地敲擊著我的心,竟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劉基笑著擦去不知何時掛在我眼角的淚珠,呢喃道:“傻丫頭,你是我最親最親的妹妹嘛。”
淚水瞬間迷蒙雙眼,我欲語哽咽,隻拉著他的衣襟重重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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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朱元璋,是三日後的清晨,集慶。
旭日東升,映得眼前高闊的府門愈發輝煌而氣派。
我默然觀望著府頂的匾額,“應天府”這三個字正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劉基說,朱元璋攻下集慶後,就改“集慶”為“應天府”,設天興建康翼大元帥府,以徐達為統軍總兵,李善長為左右司郎中。
朱元璋高冠儒袍,廣袖翩然地疾步踏出府門,我且喜且憂的駐足相望,半月不見,他已隱隱添了些變化,那是——王者的風範。
變化的又何止是他呢?
見到我後,朱元璋身形微滯,遂即撲上前緊緊擁住我,曾經溫熱的懷抱卻讓我徒然覺得空蕩蕩的。
他湊到我耳邊,啞聲道:“對不起,我不該讓你獨自去承擔風險。以後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我真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你。”
餘光瞟到蕭然後退一步的劉基,我輕輕掙脫朱元璋的懷抱,鄭重道:“朱元璋接旨——”
朱元璋聞聲神色一凜,垂首半跪於地。
我遂即朗聲道:“傳皇上口諭,擢升朱元璋為樞密院同僉,兼江南中書省平章,加封吳國公,由鎮國長公主監軍輔政。”
“謝主隆恩!”朱元璋聲音低沉,聽不出任何感情,但我明顯看到他和劉基的身軀都微不可知的抖動了一下。
我暗自冷笑,林兒啊林兒,你就是要將我推入不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