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帳外便有清脆惱人的號角聲,前一刻還將頭深埋在我肩胛的朱元璋霍然而起,低語咒罵了一句,遂即迅速地披上衣服,俯身親吻我的額頭,抱歉道:“等我。”
眼見他拔劍闊步而出,我木然坐立,默默感受著身體裏那份撕裂的痛楚。
我的洞房花燭竟然是在劍拔弩張的大戰前夕,這大概就是生於亂世的我與他,所獨一無二的癲狂吧。
從此以後,他就是我的夫君、我唯一的良人。
過了片刻,朱元璋推門而入,我已徑自穿好貼身的衣衫,他一言不發的替我披上外袍、鎧甲,目光冷峻。
我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朱元璋將我垂落的青絲挽起,淡淡道:“陳友諒在西麵發起突襲,死傷甚重。”
我走到窗前,望著陰暗無光的沉悶天空,扭頭道:“大哥說過今日會有暴雨,這將使他的大炮威力驟減。我想,這一刻並不會太遠。”
他吻了吻我的手,道:“不錯,現在你從北麵悄悄撤出,待雨落之時繞到敵軍尾部突圍。我和師兄去西麵應戰!”
我拉住他厚實的臂膀,脫口而出道:“那樣危險!”
朱元璋輕拍我的手背,含笑道:“聽話,事不宜遲,我先去了,常遇春已在北山的營地中等著你,一切按計行事,你自己要小心!”
他說完,急匆匆地踏出門,我叫住他:“元璋!”
在院中晦澀幽暗的燭光下,他驀然回首,雙目閃閃地望著我。
我踮起腳尖,低聲道:“小心。”
朱元璋眼中露出微喜,衝我淡然一笑,轉身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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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雷撼天,鼓鳴動地。
經曆幾番殊死搏鬥,朱元璋部在炮火的襲擊下傷亡慘重,而我軍卻隻能躲在暗處按兵不動。
劉基和朱元璋究竟能否堅持下來?風雨又何時會來?
我憂心如焚地等待著雨神的慷慨布施,幾欲按捺不住,率軍出擊。但我深深明白一時的衝動隻會攪亂大局,所以仍舊沉默地握劍等待。
終於,磅礴的大雨焦灼著戰場上每一縷嫋嫋升起的青煙,陳友諒的三發神威大炮亦不得不在雨水的澆注下丟卻其方才的神氣。
常遇春望著不遠處酣戰的人群,雙眸中閃著興奮的光芒,心癢難耐道:“他奶奶的,老子一定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我知道他這是說給我聽,我側頭遞給他一封信箋,神色肅穆地望著他,道:“待會交戰時,你假意將這個丟到主帥的戰馬前,能做到吧?”
主帥之身雖然難以接近,但這廝最善猛攻,也許他真能做到。
“當然。”常遇春疑惑地接過,下意識地想拆開看個究竟。
我製止他道:“不用看了。上麵寫著:我軍已擊敗察罕部,特移師應天,前來支援,朱帥切莫驚慌!——劉福通。”
眾人聞言皆喜出望外,常遇春雙眼閃爍,遲疑道:“真的?”
我淡然一笑,衝他眨眼睛道:“當然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