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碧綠的紗帳徒然地晃來晃去,猶如迷失了路途的孤魂野鬼。
我迷蒙地微睜著雙眼,頭痛欲裂,身上更是麻木酸痛沒有半分力氣。我這是在哪?
本想從腦海中汲取些許相關的記憶,卻發現記憶竟變成了驢皮膠般黏糊糊的一團,這種模糊與茫然讓我倍感恐懼。
我緊緊攥住床沿霍然而起,冷汗涔涔落下,與此同時,有人握住我的皓腕,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榻邊正跪臥著一個黑袍男子。
我好奇地打量著他,這是一個擁有著玉石般完美側臉的男人,他正俯身沉睡著,五官是一種精雕細琢的雋美,偏偏那眉宇間隱隱透出一股憂鬱而疲憊的氣質,讓人的心底沒來由的一痛。
這個男人是誰?
混濁的思維給不了我任何有用的訊息,我下意識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他沉靜的麵容猛地抽動,修長的睫毛瞬間洞開,晶亮的重瞳裏異彩漣漣。
他抓得我更緊,甚至一把擁住我,顫聲道:“阿棠,你終於醒了!你終於醒了!”
“阿棠……”我低聲喃喃,實在無法接受這個驟然加諸在我身上的陌生名字。我想要推開他,卻發現自己右肩上濕漉漉的,浸入的某個裂口正隱隱發痛。
他在哭嗎?
他緩緩鬆開我,幾滴淚珠掛在他春陽般華美的眼角,謎一般的動人心魄。
我皺著眉頭,虛弱地問他:“這位公子,請問你是誰?”
他虎軀微震,目光深痛,神色複雜地望著我,試探道:“我是陳友諒,我是阿諒啊!”
“阿諒。”我默念著這個遙遠而生澀的名字,緩緩搖頭,“抱歉,我不認得你。這是哪,我為什麼會在這裏?”
陳友諒猛然立起,轉身踱了幾步,又回過身來,緩慢地搖著頭,難以置信地注目於我,良久才開口道:“那你知道你是誰嗎?”
我是誰?
對啊,我是誰?
腦袋沉重地像被灌滿了鉛鐵,我痛苦地搖首道:“我不知道。”
陳友諒驀地坐到我身前,抓住我的雙肩,眸裏是秋水般深刻的憂傷與眷戀,他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的妻子。”
望著他籠著濃濃煙霧的雙眼,我腦中嗡然作響。我是他的妻子?那為何我會不記得呢?
為什麼,我一點記憶都沒有!
頭愈發疼了,就像隨時會炸裂開,我輕輕扶著自己我頭骨,豆大的冷汗不斷的滑落,銀牙都要被咬碎。、
“又疼了嗎?別動。”他英眉緊鎖,輕輕按住我的肩頭,讓我安穩地躺在榻上,然後轉頭傳喚。
登時,十幾個大夫、侍女端著瓶瓶罐罐魚貫而入,問診,配方,端藥,遞茶,滿屋子都繞著我轉起來。
我睜大雙眼,不安望著滿眼的人,隻覺更加心煩意亂。
大夫對著陳友諒恭聲道:“這位姑……”
陳友諒雙目閃閃,麵有慍色,提醒道:“是夫人。”
“是是是,夫人,”那位大夫點頭如搗米,謙卑道,“從夫人的脈象上看,應是無礙大安了。隻是方才聽元帥所言,夫人似乎得了離魂症。”
陳友諒沉吟道:“離魂症……”
大夫瞟了我一眼,垂首道:“不錯,得此症狀之人,會記不得以前的事。”
我震驚而茫然地躺著,蒼白而空洞的無助感在心中潮水般瘋狂地漫湧。
兩個侍女走上前將我扶起來,剛端起藥碗,陳友諒卻說:“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