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凝麵色大變,還想拉住我,我已經轉身向街對麵擠去,身後是寧凝的呼喚:“阿棠!阿棠,你別亂跑!”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總覺得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指引我,令我義無反顧地與寧凝背道而馳。
對麵那個朱衣男子他口中還在不停的喚著我的名字,遠遠地聽不清他說什麼,從其嘴形就能看出是叫我不要離開。
我正要向前看個究竟,那男子卻突然眉頭深皺,轉身消匿於燈火闌珊處。再回頭,寧凝也不見蹤影。
我頓感焦慮,愣愣地立在長街中央,任過往的行人肆意推搡著我。就在此時,我忽然生出不祥的感覺,接著兩個身材健碩的男人順著人潮架著我往路邊陰暗處走。我口中大喊“寧凝”的名字,但那聲音飄在喧囂的燈市中,猶如一滴水彙入汪洋般不起眼;我慌亂地敲打身邊凶神惡煞的歹人,想要掙脫他們的禁錮,卻被擠得毫無招架之力。
諒,你在哪兒!快來救我!
我在心底默默地呼喚,急的淚水都似斷了翅的蝴蝶兒,隻能無助的翩飛。
沒過多久,我一個踉蹌被狠狠推入雕花披紗的馬車中,徑直跌進陌生男人的懷中。我驚怒交加地跳起來,那人卻死死拽住我的手。我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能掙脫他的雙手,一掌打在他臉上。
借著從車窗外逆入的燈火,我這才看清他的樣子,他大約三四十歲,麵容清瘦,眉似刀鞘,眼眸裏冷光似雪。
他捂著自己的半邊臉,目光陰沉,像是餓狼在窺伺叢林裏的獵物。片刻後,他冷笑道:“果然是個美人兒!難怪陳友諒把你藏的這麼好,就是性子未免辣了些,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他竟然認識陳友諒,那他將我擄來是否跟陳友諒有關係呢?陳友諒將我藏得那麼深,他又怎會知道我在燈市?
我一邊警惕地向後退著,一邊低喝道:“你是何人?”
“你居然不知道?枉你還是天完的臣民,”他笑得更輕蔑,眸子忽然發亮,“不要妄想從車門逃跑,門口坐著四個武藝高絕的鐵衛,朕就不信你一個弱女子能突破重圍。”
他居然自稱朕!那他是……
冰冷的觸覺瞬間從腳底竄至腦門,我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直勾勾地盯著他道:“你究竟是誰?有什麼目的?”
他向前探身,捏起我的下巴,一字一句道:“你記住,朕是天完王朝的皇帝,徐壽輝。”
徐壽輝,天完皇帝,這些偶爾曾聽鳶兒提起過,但我從未留心過太多。
耳畔是呼嘯的風聲,馬車行得這樣快,看來已經遠離街市,不知要馳往哪片不知名的陰暗中。
心驚之餘,我憤恨地打落他的手,冷冷道:“請皇上自重!元帥忠心為國,日夜操勞,您這樣將我擄來,隻怕有傷君臣感情!”
他是天完皇帝,陳友諒是天完元帥,他又為什麼要擄走我?莫非,徐壽輝怕陳友諒功高蓋主、想借此來彈壓他嗎?
徐壽輝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任我將他的手掌拂落,隻是冷哼一聲,不屑道:“君臣感情?他既然敢策亂逼宮,朕抓走他的女人又如何?”
我恍然明悟,怪不得陳友諒今日公務如此繁忙,怪不得他要把我藏起來,原來他是想謀逆叛國、取而代之!徐壽輝抓走我是想威脅陳友諒嗎?
我的心劇烈的抽動著,麵容卻佯作淡泊的湖泊,淺淺而笑:“皇上當真是失算了,元帥向來不在乎女人,又怎會為我而放棄心中所想?”
不管他會不會放棄權利來救我,我都絕對不能將他陷入危難之地。我已經失去了冰雪般堅貞的身子,就讓我操著一顆冰雪般堅貞的心吧!
我說著緩緩靠近徐壽輝,他凝視著我的笑容,有片刻失神,我趁機急速拔下頭頂的發簪刺向他。
徐壽輝麵有病容又寸步不離坐塌,定是因為他受了什麼傷,或是別的難言之隱。我這一擊,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徐壽輝睜大憤怒的眸子,側身躲避,卻依舊被我劃破了手臂,連我也不免驚訝於自己手法的精準。驚慌之下,他身上藏青色的披風驟然滑落,露出其胸膛上懾人的劍傷。
我毫不遲疑,再度揮起發簪,卻在成功的前一刻,發覺自己頸後有勁風襲來,我想回頭已來不及。
隨著頸後劇痛,黑色的浪潮撲麵而來,直至淹沒了我眼前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