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和恨深深刺激著我散落的神經,我想喊卻喊不出,在他的手掌的覆蓋下,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我大口大口地喘氣,死死盯住他森寒的雙眼,在黑暗裏無助地沉浮。
陳友諒的手掌越壓越緊,動作也越來越強悍淩厲,我的呼吸漸漸困難起來,雙重痛苦利劍般橫貫於我的身體。虛弱的呼吸已不能供給生命的需求,我悲從中來,閉上眼睛決定放棄,算了,死吧,就這樣死吧。
“想死?”陳友諒的身體頓住,他抽開手,俯身吻住我,為我度了一口氣,他是那麼用力,像要把我一口一口吞咽下去。
幽暗靜謐的房間裏,不時傳來牙齒碰撞的聲音,這聲音和那經久不散的死亡氣息纏繞在一起,奏成一曲可怕而詭異的沉淪。
我無力地任他作為,苟延殘喘,我隻能用這個詞來形容自己。但我發誓,今日的屈辱,我定會讓他加倍償還!
終於,他離開了我紅腫的唇,瘋狂的欲/望猶如暴雨般疾打在我的身上,身和心都像被人一點一點的抽幹,隻留下比夜色更深濃的恨意。
“我不如他們嗎?不如嗎?”
“你到底和多少人這般抵死纏綿過呢?啊?”
這是一場男人和女人的角逐,這是一場無關快樂的狂歡,情與色、愛與恨共同織成殘虐的幻夢,在深沉的黑暗中變得光怪陸離。
夜風吹過,窗外的樹葉沙沙,被看似溫柔的月光下暴虐地按在牆上,張牙舞爪地爬滿了窗紗。
我凝望著窗外猙獰的樹影,意識漸漸模糊,他已經瘋了,或者這才是他的本色,而我,我絕不會認輸!絕不會屈服!
忍受著他那即將攀上峰頂的癲狂,我的嘴角漫出冰冷的笑意:“我真替陳夫人悲哀。”
陳友諒驀然停下來,臉色慘白的像被人砍了一刀,他嗓音喑啞:“你說什麼?”
“生出你這樣的畜生,難道不悲哀嗎?”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感受到他劇烈起伏的胸口,和駭人的雙目。
“你——”陳友諒反手一掌打在我臉上,渾身都在顫抖,“你會後悔的。”
說完這句話,他解下我手上的禁錮,神情複雜地撫摸著我潤紅的臉頰,然後起身披上衣服,毫不回頭地大步向外走去。
“嘭——”門關上了。
我倒在床上,感受著臉上火辣辣的麻痛,怔怔地看著牆壁,喃喃道:“我會後悔的……我會後悔的……”
身上那揪心的痛苦已經抽離,那心裏的痛呢?
往事如走馬燈般,一幕幕地在眼前轉換著,幸福的、悲傷的、憧憬的、絕望的,通通都沉沒在黑夜無情的浪潮中。
突然間,我抱住揉亂的被子,將頭埋在枕頭裏失聲痛哭,每一句破碎的哭訴都掩埋在密不透風的綿軟裏。
死氣森森的房間裏,不時透出兩句夜風的嗚咽,蒙昧的星光點點投射在床上,好似徐壽輝臨死前的眼光。
我霍然坐起來,抹去淚水狠狠瞪著空洞的黑暗:“你叫吧!叫吧!是我殺了你沒錯!你難道不知道嗎?活著是種痛苦,死了才是解脫。”
死了才是解脫。
可有的時候,你偏偏不能死,縱使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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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陳友諒帶領天完眾人草草安葬了徐壽輝,有人進言要他繼承大統,他則自稱無才無德,笑而不受。
接連三日內,群臣的上表如雪花片般飛向陳友諒的中軍牙帳。陳友諒推脫不下,隻好率眾在采石磯附近的五通廟裏自稱皇帝,建國號曰“漢”,改元大義,以鄒普勝為太師,張必先為丞相,張定邊為太尉兼知樞密院事。
為了彌補護主不周的過失,也為了平息朝中的風言風語,陳友諒廢去我的王妃之位,將徐壽輝的義女沈卿憐和長子陳善、次子陳理一同接至采石。並在大典上立沈卿憐為皇後,陳善為太子,陳理為武昌王。
典禮辦的草率,群臣立在江邊,偏偏天公不作美,下起不合時宜的暴雨,狼狽之際,康信之進言道:“主上可興風作雨,正為真龍天子也!”陳友諒大喜,自此更加器重康信之。
西南方向,一直為徐壽輝攻打巴蜀的天完將領明玉珍,聽聞陳友諒稱帝後大為不滿,當下派軍扼守夔州,宣布與陳友諒斷絕關係,並揚言說:“妝能為帝,我豈不能帝耶!”隨後,他在蜀中重慶設立徐壽輝的太廟,下令春秋奉祀,公然與陳友諒分庭抗禮。
自此,群雄刮分天下之勢,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