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連綿了數日,潮氣毒蛇般蜿蜒在濕滑的青石路路上,在道路兩旁的綿柳在雨水的洗蕩下愈發清冷、寂寥。
煙雨蒙蒙,打濕了素淨的蓮花,透明而飽滿的雨水聚集在荷葉的中央,盈盈欲落。
原來,雨中的白蓮竟然美得如此動人心魄。
我靜默地站立在雨中,癡癡地望著那一池搖曳的蓮花,它的美,正是因為它那麵對風雨無情的侵襲卻始終昂揚挺拔的身姿,以及那份孤芳自賞的高潔。
那麼人呢?
人佇立在風雨中時,又能否向這蓮花一樣堅強勇敢?
思索間,頭頂上的雨驀然停了,我下意識地抬頭,一把素淡的油紙傘鋪開在方寸大的天空中。
“是你?”我淡淡道。
陶凱瘦削的臉頰有些蒼白,他抿了抿唇道:“小心傷寒。”
我笑了笑,正要答話,卻聽到許多急促的腳步聲,登時警惕的立起身來。
兩個玉帶高帽的中年人領著一群士兵氣急敗壞地往這邊趕,見到我後,為首的那人更是暴跳如雷,他大喝道:“妖女!原來竟是你!你害死了趙將軍、老皇帝還不罷手,還想害死我家小兒嗎?”
我悠悠地望過去,領頭的兩人,一個是左將軍傅友德,一個是平章丁普郎。
陶凱身軀微震,卻仍是不由分說地擋在我身前。望著他略顯單薄的身影,我心頭一熱,側身微笑著走向他們:“敢問二位大人,何事如此生氣呢?”
“若不是你百般魅惑引誘,我家俊兒又怎會終日徹夜不歸、留在這肮髒之地,進而得了惡疾?”丁普郎指著我的鼻子,凶神惡煞道。
我笑吟吟地看著他,思忖道:“俊兒?這名字聽著好熟……哦!我想起來了!莫不是那名喚‘丁俊’的少年?那位公子酒量可真差,偏偏氣量又極小,明明不能喝,每次卻都搶著喝。瞧瞧,終於還是病了。”
“你這妖女!”丁普郎怒氣衝衝地向前一步,揚手就要打下來,卻被陶凱伸手攔下。
丁普郎瞪圓雙目,怒道:“你是何人?”
陶凱不卑不亢道:“三國時有女名曰貂蟬,她迷惑董卓、呂布二人,致使天下大亂,人人皆稱之為妖女。後來,有人將貂蟬送給名將關羽,關羽卻連正眼都不曾瞧一下,又將其原物奉還。所以說,若是正人君子,自然不會為美色所動;隻怕有些人本身就心術不正,才會沉迷於聲色。這世上本無妖女之說,怪隻怪棠姑娘生得太美,難道說,美麗也是一種罪過嗎?”
丁普郎顯然沒預料到陶凱會說這番話,一時間又羞又氣。
我心底黯然,扭頭看向陶凱,冷笑道:“陶凱你鬆手,我倒要看看他有幾個膽子。”
陶凱遲疑著鬆開手,傅友德拍拍丁普郎的肩膀,深深凝望著我:“夫人,太子也有一歲了吧。”
想起善兒,我收斂起笑容:“傅老有話直說。”
傅友德意味深長地說:“聽聞太子足月後曾患過一次大病,令夫人身心憔悴。我兒名煥,自幼便體弱多病,如今好不容易長到二十歲,這期間磕磕碰碰,不知經曆過多少劫難風雨。老夫沒有什麼別的願望,隻願他能平安喜樂度一生,也因此對他驕縱了些。可憐天下父母心,相信您比我更明白。老夫言盡於此,但願夫人為了太子的前程,好自為之吧!”
我通身一震,抬眸緩緩笑道:“傅老慢走。”
傅友德最後望了我一眼,拉住喋罵不休的丁普郎,帶著人速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