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瑤光與漓星進入九幽之後,留在浮屠山的一夕將周身的仙靈之氣盡皆隱藏,悄悄離開了浮屠山。
一夕始終不明白,她與漓星相處之時心下那股詭異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照常理來說,她與漓星不過初相識,決計不會有什麼牽連才是,更何況,她們中間還有一個瑤光。
自與漓星相識以後,她元神裏的那件東西就好似要衝出來一般,任她如何壓製也無濟於事。她想來想去,也隻有昔日在妖界的那番際遇造成了如今的情形。
入了妖界之門,一夕輕車熟路的向青歌城方向掠去,待見到一片方圓數十裏的竹林,這才降下了雲頭,也不細看,手中印決便被她嫻熟地祭了出來。在印決完成的同時,一道墨色的光芒突然出現,一夕腳步輕移,便沒了絲毫蹤跡。
不過瞬息之間,竹林之中的一切便又恢複了先前的寧靜。
空間之內,翠巒上雀躍著斑斑流雲,銀鏈直墜,山中雖是雲霧繚繞,靈力充沛,卻鮮有生靈敘鳴。一夕朝山腳下竹廬望了望,微微蹙了蹙眉,便向山腳而去。
一夕倚在水邊的假石上,揚眉看著不遠處沉靜端華但神情漠然的墨衣男子,淡淡道:“你這處風景雖好,卻生得一股子寂滅的氣息來,倒是襯不了這絕佳的住處。”
坐於石凳上的青年容顏俊美,一身墨色的長袍,搖曳極地,湛藍的錦帶被極好地束在了腰間,猶見幾分一絲不苟的嚴謹來,此時的他比當初在妖皇宮時多了一絲淡雅,但那股沁到骨子裏的冷漠陰寒倒是絲毫未減,隻是一眼,端端便有異樣之姿。
墨衣青年眼底劃過一抹落寞,扣了扣石桌道:“我在此處住了數萬年,倒也習慣了。”
聲音清越篤定,一夕斂了斂眉,小心翼翼的把坐姿調正,看向那男子的眸光中竟是多了幾分畏懼。
她朝著四周看了看,仍是麵不改色的道:“你於妖界極少現身,可但凡見過你的妖族,皆言重華妖君風姿濁世,可你堂堂一個古神,怎得也這般疲懶?”
重華嘴角漾起一絲微笑,掩下了眸中的情緒,“有些習慣不是無法改變,隻是一旦改了,心下的念頭便也去了。”
語調極淡,卻偏偏帶著幾分落寞的味道來,一夕挑眉,勾了勾唇道:“你還有怕的時候不成?”
“那是自然。”重華正襟危坐,但麵上卻帶著幾許疲憊:“世間又有誰能肆意灑脫的活著,不過是為了心上的那份念頭孤獨執著的活著,待到念頭花開,或心下便會多出幾分快樂來。”
“你這話倒是不假。”
重華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眼眸微微閉著,似是沉浸在香茗裏又似是在回憶什麼,倒也未再出聲。
一夕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投在了遠處清澈的湖麵上,眸中帶著淡淡的迷惑。
一千多年前,她為了瑤光隻身前往妖族複仇,在斬殺了飛羽城的數位妖將之後,因為修為不濟,反倒被數位妖君追殺。一番拚鬥之下,她的仙力消耗殆盡,元神遭受重創,隻得拖著重傷的身子在妖界狼狽逃亡。
但好在逃到那處竹林的時候,那些妖君似是畏懼什麼一般,俱是愣生生地止住了腳步。
她雖不知那林中到底存在什麼可怕事物,但那些妖君終歸是放棄了追殺,至少為她提供了養傷的機會。可不曾想,還未等她凝聚仙力,便被重華拖進了這片空間之中。
她原本以為落入了虎口之中,定是會命喪妖界,卻不曾料到,重華竟是半分沒有傷害於她,反而為她細心療傷,更是贈她至寶,指導她修行。
她承了他一份情,就這樣亦師亦友的相處了起來,即便重華未曾說過什麼需要報答的言語,隻是讓她不要向外界提及他的事情,但她還是不過百年便來看他一次,下一盤棋,品品茶便又回了仙界。
千多年的相處,她隻知曉重華本體乃是一普通妖族,隱居於此處。
可是……能在伯顏古神的能力之外開辟空間,又怎會是常人,他雖說自己不是外界傳言那般是一位妖君,可那一聲古神卻也是低估他了。他不僅對三界諸事知之甚祥,便連遙遠太古時代的事物他都了然,似是他的年齡比如今的三界還要古老。
一旦三界出現了超越古神的存在,那三界的格局勢必被改變,仙妖魔三族說不得便會安分許多。
但他的來曆,他不說,她也不好過多相問。
隻是重華這個人,身姿容貌雖是端華絕世,卻偏生帶著一股子死寂的氣息來,眼中更是不攜一絲塵埃,陰冷陰冷的,似是目空一切一般。
雖然嘴上不說,但一夕知道,千多年時間,終歸是生出了些許默契來。
他不想談及的事,她亦是從來不問。
隻是每每念及他的來曆,她總會有種不安的感覺,尤其是想起了在瑤光身上感受過與他同樣氣息的時候,就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