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元,也是重華。
唯有在麵對你時,天元也好,重華也罷,都隻是獨自過話在無涯歲月裏的那個人而已。
“你位列太古三大神尊,身份尊貴,但這百年來,你卻對我這一介小妖無微不至,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神尊,但此中恩情,漓星必定銘記在心。”漓星頓了頓,斂眉道,“隻不過我心下還尚有一惑……”
漓星望向重華,眼神瞬間變得深邃凜冽:“玉姨生前讓我防著你,你可知曉這是為何?”
此時聽見漓星提起這事,雖然那口氣淡淡的,可重華不知因為這句話想起了什麼,平靜的心緒陡然生出了一股悲哀來。
“當年天地初開,我就已經見過玉曲了。”
重華站在離漓星不遠的地方,雲發垂在腰際,神情沉然:“但是後來隕神之劫來臨,道域破敗,眾神隕落殆盡,三界生靈也所剩無幾,到最後還是因為……”
將欲出口的秘密被咽了下去,重華繼續道:“後來三界複生,我卻留在了下界,也是在那時,我遇上了玉曲。她既然和你相識千世,那這千世歲月裏自是少不了我。數萬載時間裏,我和她的確是看著你一世一世的隕落,每一世我都有能力阻止,但卻又未曾出手相幫。想來或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對你有那般叮囑。”
“倒也是奇緣。”漓星眯著眼看了他半響,突然淡聲道,“我這人太過疲懶,前世往事,因果業報,我記憶不起,也不願去理會。唯念今生所得所失,夢回千年,莫不敢忘。”
重華點了點頭,隻是眼底劃過的笑意顯得有些意味深長:“如今玉盤山眾妖皆奉你為主,實為你的一大助力。但是你剛醒過來,有些事此時卻也不急,留待日後再慢慢謀劃也不遲。”
單薄的身影閑散地站在涼亭之中,清越的聲音在耳旁回響,明明是極為和緩淡然的一句話,卻偏偏帶著藏不住的殺伐冷冽。
快步趕過來的青歌,麵色複雜地看著那個站在亭中的女子,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叫出聲來。
她早就猜到,覺醒後的漓星再也不複當初,但卻從未想過醒來後的漓星會有怎樣的心性。
如今那人還是漓星,可眼底卻隻剩下血紅的世界,再也沒有了色彩。
“主人……”羽音可不管青歌在想什麼,撲騰著翅膀直直的朝漓星飛去。
清脆的喚聲傳來,漓星轉頭看著絳紅的身影和那隻飛著的胖鳥,麵上勾起了一抹安然的笑容。
青歌緩步而來,朝重華看了一眼,道:“晨陽他們也是擔心你的安危,這才來了妖界。既然如今你已經無礙,總是打擾重華上君也不好,過些時日我便帶他們回去。”
羽音直接落在了它主人懷裏,漓星撫著它的羽毛,看向青歌的眼底有些歉疚:“這麼多年了,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丟了城主之位,在三界顛沛流離了。”
“你這是什麼話。”青歌站定在漓星麵前,癟了癟嘴,“我與妖皇仇深似海,做不做城主有什麼所謂?再說那煩心的城主府,著實不適合我,丟了可省心多了。”
“相識百餘載,你倒是一點沒變。”漓星望著青歌的眼中有些澀然,帶著隱隱的懷念,“以後的路還長,你這脾性倒是不需要我再說些勞什子的廢話了。”
她說完,一揮手,淡薄的紅光便落在了青歌身上:“這紅蓮可護你周全,日後度了天劫,也能助你修行。”
漓星麵上閃過一抹隱痛,語調莫名低沉。
還未等青歌反應過來,漓星撫著羽音走近重華道:“三族如今情形如何了?”
“當年你沉睡之後,功德豐碑便融入了三界空間。但後來伯顏失蹤,三族大戰也隨之而起,因為仙魔兩界死傷無數,所以上淵便出言護下了仙魔二族。這數年來,三族雖摩擦不斷,倒也未曾起大的兵戈。”
“妖皇率領妖軍依舊在四重天,並未退回妖界。”重華抬眼,聲音有些沉,“至於上淵,他還在琴州。”
漓星笑了笑,眼底的情緒莫名冷冽:“這麼說,他卻是相幫仙魔二族了。”
“不錯。”重華道,“以太古道君的身份插手三界之事,他也非是第一次,想來有此舉,終是為了他口中所謂的‘大局’吧。”
青歌朝重華望去,目光灼灼:“上君……”
“有的事終究需要她自己麵對,若是一直回避,她醒過來又有何用?”重華抬眼朝青歌看去,在漓星看不到的地方,眸中深沉凜冽,一派肅殺。
瞧著他眼眸中的意味,青歌心底陡生寒氣,見漓星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不覺抿緊了嘴角,咽下了已滑到唇邊的那聲歎息。
“重華說得在理,我不可能一直活在過去當中。既然我在琴州未曾隕命,那之後我便不會白白的活著。”
青歌心頭微震,霍然抬起頭來,卻見漓星容色清淡,神情安寧,就仿佛方才說得隻是一句極為平常的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