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琴州。
十裏櫻花,緋色漫天,上淵沿著小徑緩緩向太合宮而去,剛走出櫻花林,便見到一夕站在小徑的盡頭。
身著華紋錦服,手攏在懷中,怔怔地看著他,上淵微微皺眉,走了過去。
“君上。”見他迎麵而來,一夕先是怔然,隨即臉上現出了喜色,急忙見禮。
“回來了怎麼也不好生歇息?”
“君上去九幽已有半月,也不知是否順利,一夕便想過來看看。不知君上這些日子可還好?”上淵靜靜而立,素白的常服在淡薄的光暈下有種淡漠的疏離,似連芳華的容顏也被映得有些孤絕冷峻,一夕隻覺有些晃神。
上淵垂眼看著她,眼底劃過一抹難以捉摸的興味:“這十多載,你的事我從不曾過問,想來心下也有頗多怨言,但你可知曉這是為何?”
一夕心下忽地一緊,仍是麵不改色道:“能伴在君上身邊,已是一夕的福氣,卻不敢有何怨言。一夕理解,君上無暇顧及身旁俗事,也是因為心懷三界。”
“一夕,你應當明白我在說什麼。”上淵靜靜凝視著她,眼神幽深,“我以為已足夠了解你,但我實在想不明白,你在運轉星鬥大陣時,究竟是存著怎樣的心思?”
“君上,妖族兵鋒強盛,司木又陽奉陰違,一夕不忍見仙族覆滅,這才不得已而為之,還望君上明察……”一夕垂著頭,話音到最後已是微不可聞。
“不得已而為之?”上淵看著麵色陡然變得蒼白的一夕,歎了口氣,“一夕,你可還記得瑤光?”
一夕猛然抬眼:“君上此話……何意?”
“漓星心念所牽之人乃是瑤光,不是上淵,便是她日後覺醒,也同我無甚幹係。我知你心念,但她終歸威脅不了你什麼,你原可不必如此。”
一夕目光落在那抹身影上,但她隻抿了抿唇,並沒有說話。
上淵靜靜轉身,遙望著隱在櫻花林中的幾間竹屋,淡淡道:“一夕,回天宮吧!在崇仙墟受千年靈力噬體之苦,方能消了你今日的罪孽。”
一夕怔怔地看著他,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麵前這個孤絕清冷的上淵仿似回到了她初見時候的樣子,尤其是他方才說來出來的冷漠斥逐之言,隻一句,便決定了她的命運。
“君上,一夕不在乎靈力噬體,隻要君上讓我留在琴州,留在君上身邊,我什麼懲罰都接受。”一夕站定在他身後,身形因為害怕微微有些顫抖,便連語調都似有些紊亂。
“昔日將你留在琴州,原以為你會收斂性子,然終是徒勞。”上淵回身看著她,眉宇清冷一片,“千年靈力噬體已是極輕,在三界生靈眼中,你自行前去崇仙墟,遠比我派人送你去要好聽得多。”
“為什麼?”聲音驟然變得尖銳,一夕眼眶有些泛紅,“你明明已經接受我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我在琴州伴你十餘年,難道在你眼中,我竟比不過那些和你毫無幹係的人!”
“四十萬生靈慘死在你手中,時至此時,你心下就不曾有絲毫愧疚?”上淵微微搖頭,朝外走去,“也許當年我將你帶出崇仙墟,原本便是一個錯誤。”
“若從一開始便是錯誤,那你為何還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答應我?”素手死死握成一團,一夕神情憤然,“十年了,我以為我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可你此時卻告訴我,這十年我就隻是一場笑話。上淵,你告訴我,我算什麼?”
腳步陡然定住,上淵回轉身,垂眸輕看著她,眼底似有同情,又似有點點無奈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