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穿過耳後,葉秋生有一刹那的時候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可這夢又將他拉回了現實中。他原本以為可以忘記那次的錯,專心修行,卻不想竟然還有了孩子。
梨愉走近他身邊,拉著他握拳的手,一點一點撬開平放在自己手中,“我等了你這麼多年,我也本可以不要這孩子,可是為了你,不管多艱難,我都願意!秋生,我們離開這裏,我們去過屬於我們的生活!把這一切都忘記,重新開始好不好?”
重新開始四個字讓葉秋生覺得無比失落,他沒有說話,隻覺得這女人變得實在陌生,片刻,甩開那隻手,獨自轉身而去。他是修行之人,除了妖魔,不會殺人,他能做的也就是去官府告發梨愉的瘋狂舉動。他要維護天下正道,他要還那些冤死之人一個公道。
公道是什麼呢?她坐在牢中苦想,她做的不是公道之事嗎?他葉秋生何曾見過這些人殺人不見血的時候呢?靠在陰暗的角落裏,牢頭不知何時悄悄摸了進來。一雙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遊走。她忽而一笑,這個世界何來的公道?
既然要死,多殺一個又何妨?
牢頭家裏有個悍妻,不敢去風花雪月之地,聽說這個梨愉比起那些青樓的姑娘尤甚,一時色起,想來已經被關押住了,手腳又綁著鐵鏈,這麼大好的時機,可不想錯過。
這才剛進去,就已經迫不及待的退去衣褲,壓住女人的身體,一股體香氣混合著牢頭身上的汗臭味,讓空氣多了一絲曖昧。不過這曖昧的味道很快就被血腥味填滿了!
梨愉在男人快要發泄出來的時候,貼近他的耳邊輕吟,突然張口咬掉了牢頭的耳朵,牢頭吃痛,罵罵咧咧的想要教訓,可他畢竟五十多歲的人,速度哪有梨愉的快。不多久,她手上的鐵鏈就纏住了牢頭的脖子,用力拉扯,直到勒死了牢頭。可她的動作依舊沒有停止,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在相持了很久之後,牢頭的頭顱終於是滾落到了地上。
有人說她是個瘋子,也有人說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七年間,二十九條性命以殘忍的手段一點點淩遲而死。就連行刑之前她又多添了一條人命債。通往行刑的路上,十七一路跟著,看著別人拿雞蛋扔來,他總是護在前頭,免不得也跟著遭殃。
牢頭的悍妻最為厲害,端著一筐雞蛋,邊罵邊砸,“你這個臭不要臉的賤女人,勾引我相公,還要毒害他!你不得好死!”
梨愉朝她輕輕一笑,蛋液順著頭發流下,絲毫不影響她那副清冷的容顏。
一聲春雷,劃破了天際上空,淅淅瀝瀝的小雨打濕了衣裳,梨愉看著十七,“乖,別看行刑,娘親怕一會兒會嚇到十七!”
可十七使勁的搖了搖頭,“他不是我爹,他是壞人,是他告訴官老爺的,是他引人來抓母親的,他不是十七的爹爹,十七不要這樣的爹爹!”孩子說著,原本倔強的臉上,輕輕落下兩行淚來。母親是他唯一的依靠,如今母親要被處死,那個被稱作爹爹的人還能無動於衷。
孩子何嚐不恨呢!
梨愉穿過人群,目光與那個隔離著老遠的人相望,唇瓣微動,細不可查的說道,“是不是一定要我死了,你才會滿意!那麼就如你所願,今日我死,可我也定然不會讓這裏安寧!”
手起刀落,人頭在地上翻滾著,孩子竟然沒有害怕,小心翼翼抱起那顆頭顱,用布包裹,眼裏的恨和他母親一樣,盯著遠處的葉秋生,深深的種在了心裏,然後開始發芽開花結果。
孩子怎麼死的,葉秋生不知道,等他趕到的時候,孩子的屍身已經被打撈上岸,那雙眼睛大概是被湖裏的頑石刺破,眼珠子凸起,是剩下眼白伴著紅色血絲,看起來有些殘忍。
葉秋生將這對母子葬在一起,原以為此事該結束了,可因為怨氣,這母子二人竟然成了惡鬼中的惡鬼,攪得鄰近的幾個村子都不得安寧。他原想度化二人,可惜,這份怨恨糾纏著,竟然連地府的鬼差都視而不見,避而不收。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葉秋生心中慚愧,最後才做了一個那樣的決定。以身赴死,拘了二人的魂魄,進了拜月樓。一入拜月樓,就是千百年的折磨,每隔十年都將重新上演臨死的一刻,別人不過死一次,這裏的鬼物卻是每十年就要死一次,帶著清楚的感受,去臨近死亡。
他想,隻要化了二人的仇恨,終會有一日能夠放下,終會有一日能夠出去。可每日努力的感化二人,最終還是沒能阻止這仇恨的繼續。
他現在不僅僅是慚愧,更多的是後悔,他後悔為什麼要離開,如果當初沒有離開或許就不會有這些事情的發生,或許就是另一番結局。執著與修行,最後卻因為這執著害了很多人,這樣的錯到底還是他造成的。如今他實在不想,再多添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