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轉眼便是薛冷將軍歸來的日子。
這幾日裏顧舊年十分的安然,並沒有因為皇後的幽禁解除而有什麼動靜,也沒有出過永安殿。
“薛冷將軍已經回來了?”顧舊年坐在桌案之前,手中握著一枝筆,卻沒有耐下性子執筆臨帖,而是轉頭問道。
“是,薛冷將軍現在已經到了皇城,今日中午,陛下便要在皇宮之中舉辦宴會,到時候,後宮的妃嬪也會一同前去。”厲承說罷,又看向顧舊年,問道,“姑娘的身份有些特殊,那個宴會……?”
“去,當然要去。”顧舊年臉上就露出了一絲十分淺淡的笑意。
她既然要對付他們,自然就要出現,隱在幕後躲躲藏藏的,可不是顧舊年的手段。
便是這時,門忽地被推開,顧舊年和厲承不由得聞聲轉過頭看去,進來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明深。
厲承見狀,也心知不便留在這裏,行了一禮,然後就退了出去。
顧舊年秀長入鬢的眉微微的上挑,看向明深,道:“你怎麼來了,你的大功臣這可就要回來了,你怎麼還有心思在這裏站著?”
明深卻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隨意坐在了顧舊年的旁邊,道:“他能成為功臣,也是我願意讓他成為功臣,既然是我的臣子,我還需要為他準備什麼不成?”
不過顯然,明深並不太願意和顧舊年的話題在薛冷的身上,伸手將桌上的宣紙拿了起來,正是顧舊年剛才隨意提筆書寫的,明深難得見顧舊年有興致書寫,便拿起來一看。
顧舊年的字跡不同於一般女子的纖弱柔軟,而是一種透著十分剛勁的颯然之氣,剛勁易折,所以顧舊年的字裏行間又有些溫潤優雅之意,既不過於軟弱,又絕不會過多的強硬,隻是這麼落入眼裏,便覺得十分的賞心悅目。
“信而安之,陰以圖之。備而後動,勿使有變。剛中柔外也。”明深讀罷,看向顧舊年,臉上露出了訝異的神色,顧舊年所寫的不是別的,正是敵戰計中的其一,笑裏藏刀,於是明深就不由得笑了,“敵戰計?你看這個?”
明深一直都知道顧舊年絕對不是一般的女子,但是對於顧舊年居然看這樣的兵書謀略,還是很意外的,
“不看這個的話,那你覺得我應該看什麼?”顧舊年側過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明深,“還是你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我不應該看這些?”
明深唇角就彎起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意,向顧舊年的方向欺了一點,聲音也有些薄薄的低啞意味:“這倒不是,我隻是覺得有一本書很適合你看。”
“什麼?”顧舊年的身子向後傾了一些,蹙了蹙眉,問道。
“你應該多看看禮記。”明深輕輕一笑,又慢慢的向顧舊年欺下去,“否則你又怎麼知道,應該如何服侍君王,如何服侍夫君。”
顧舊年聞言,自然是聽明白了明深話中的含義,伸手想要推開明深,卻在手剛按上明深的胸膛的時候,就被明深握住了,隻聽他的聲音裏含著笑,道:“下次,朕就命人將此書送給你,你可要仔細閱讀。”
“你!”
“怎麼?”
顧舊年剛要開口,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忽而笑了起來。
“什麼事讓你那麼高興?也說來給我聽聽。”明深不由得問道。
“你說的不錯,我的確是應該閱讀禮記。”顧舊年正色道。
“哦?這麼快就想通了?”明深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濃鬱。
“是啊。”顧舊年點了點頭,“尤其是其中的服喪篇,我要多讀幾次,省的那一日天子去世,我還要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
明深被顧舊年的一句話嗆的啞口無言,不過此刻可是明深半欺在顧舊年之上,於是明深唇角一勾,就將身子壓的更低了,呼吸幾乎能貼在顧舊年的臉上,顧舊年想要推開明深,奈何到底力氣不如明深,隻是這麼四目相對,就覺得心裏有些慌亂。
從落雲宮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她第一眼看見的那個人,就是明深,但是明深的身上的血腥味總是讓顧舊年避之不及,隻不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似乎那樣的感覺已經慢慢的散去了。
明深的身子越欺越低,卻不開口說話,隻是一直看著顧舊年的臉,兩人的臉幾乎都要貼在了一起,顧舊年想要開口說話,卻又不知道到底說些什麼。
隻不過總算有人來緩解這樣的尷尬氣氛,推門進來的正是鬱博安,隻不過他一進來就看到這麼一幕,鬱博安忍不住低聲的咳了一聲,然後偏過頭去,道:“陛下,薛冷將軍已經到了。”
顧舊年聽到有人說話,臉上就浮現了一層薄薄的緋紅之色,頗有些惱怒的看了明深一眼,低聲道:“還不趕緊起來!”
明深心底暗自腹誹薛冷回來的太不是時候了,但是也知道現在不是和顧舊年在這裏說笑的時候,這才站了起來,轉過身看向鬱博安,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
然後明深又看向顧舊年,道:“中午時候的宴會,隻怕你若是參與,薛冷必定會針對你,所以你……”
“所以我一定要去!”顧舊年看著明深的雙眸,道。
明深見顧舊年如此說,自然也不會反對,左右到時候他也在場,絕不會讓任何人傷了顧舊年,於是點了點頭,道:“好,那我到時候,就在那裏等你。”
“等一下。”顧舊年喚住了明深。
明深看向她,長眉微微的一揚。
“宴會上無論出什麼事,都讓我自己來解決。”顧舊年的聲音十分清淡。
明深輕笑了一聲,然後才道:“好。”
顧舊年想做什麼,便讓她做就是,如果到時候真的出了什麼事,明深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
顧舊年點頭,明深這才轉身離開。
顧舊年看著明深的離開,臉上便浮現一抹十分冷淡的笑意,薛冷嗎?她倒是要看看,這個薛冷準備如何對付她!
自從初雨受了傷,這幾日便是由宮女彩玉來服侍顧舊年,而去參加宴會,自然不能穿的太過清淡,所以彩玉便自作主張的替顧舊年挑選了一件深蘭色滾雪細紗的百褶裙,裙上是以金線繡成的海棠,栩栩如生,仿佛躍然裙上,絲線的邊緣綴著上好的曜珠,束衣是紋蝶花樣,隻覺得華貴而不可言。
於是彩玉便雙手捧著這件衣服,對顧舊年道:“姑娘,請您更衣。”
顧舊年微微挑了一下眉,有些意外:“我何時說要更衣了?”
“回姑娘,若是要去宴會上,不能穿的太過素淡,還是明豔一點的好。”彩玉十分恭敬的道。
顧舊年點了一下頭,覺得彩玉說的也不錯,於是便伸手接過了這件衣服,隻不過剛拿在手裏,就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眸子裏就染上了一絲陰冷,於是又將衣服放回了彩玉的手上,淡淡的道:“這件衣服太過豔麗了,我還是換一件好了。”
彩玉一怔,連忙道:“那我再為姑娘拿一件。”
“不必。”顧舊年十分簡短的打斷了彩玉的話,直接向衣櫃那裏走去,簡單的掃了一眼,便取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衫。
“姑娘,這……是不是太過清淡了?”彩玉的神色有些焦急,問道。
顧舊年唇邊微微勾起了一個冰冷的弧度:“清淡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穿哪一件衣衫,才不會落在他人的掌控之中。”
彩玉聞言,手就是一抖,手中捧著的那一件百褶裙就差一點要扔在了地上,幸而反應的及時,才不至於露出什麼大的破綻,隻不過隻是這麼一個細微的動作,卻也被顧舊年收在了眼底。
……
薛冷歸來不是什麼喜事,但卻是大事,皇城的街道之上,整整齊齊的排列著士兵,而薛冷騎在馬上,身上穿著戰甲,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顯得光輝熠熠。
薛冷如今不過而立之年,雖不能說是戰功赫赫,但是一舉平定南方叛亂,也是威名遠揚。
但是,在薛冷的心中,有一個人是薛冷必須要除掉的人,那就是徐安成,徐安成的年齡和薛冷相仿,卻十分的囂張跋扈,而且還是曾經昭文太子的舊部,讓薛冷無論如何都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明深會對昭文太子的舊部徐安成信任有加,而不是一直以來都忠心耿耿的自己?!
論功勳,如今薛冷凱旋而來,也已經和徐安成不相上下,所以薛冷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想盡辦法除掉徐安成!
不過,除了徐安成之外,另一個人現在也是薛冷想要除掉的人,那個人當然就是顧舊年了,就是因為顧舊年,才會讓皇後被幽禁,雖然薛冷也覺得是皇後自己太蠢,否則也不會被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子對付,甚至還因此而被幽禁。
但是無論怎麼說,皇後還是他的妹妹,他不能不顧著皇後,所以,對付顧舊年,也是勢在必行了,但是他今日剛回來,還什麼都來不及準備,但左右顧舊年也不過是普通人罷了,找個機會除掉便是,不必費心。
薛冷正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就看見前方一個男子站在路中央,唇邊噙著冷笑,看著自己。
雖說皇城的路十分的寬敞,但是薛冷又怎麼可能因此而繞過去,於是勒住韁繩,居高臨下的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攔我去路?”
男子揚起頭看向薛冷,十分隨意的拱了一下手,但是一點恭敬的意思都沒有,道:“屬下是奉徐大人之命,前來迎接薛冷將軍的。”
薛冷聞言,皺了皺眉頭:“徐大人?徐安成徐大人倒是有心了。”
“薛將軍錯了。”男子看向薛冷,冷笑道,“我家大人是徐安遠徐大人。”
薛冷聞言,就感覺一口氣被堵住了,徐安遠?還不是徐安成的弟弟嗎?!這個人肯定就是故意的,朝中的徐大人也無非就是徐安成一家了,徐經武是老臣,是肯定不會派人迎接自己的,所以這個徐大人不是徐安成就是徐安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