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搬到這幢樓房時,他的對門還沒有人居住。下班後,門一關,沒有車馬喧嘩,倒也清靜自在。閑暇之際,愛清淨的他把上上下下的樓梯掃得幹幹淨淨。每天踩著幹幹淨淨的樓梯上下,他感覺自己好像踩在琴鍵上一樣,心情因此變得明朗愉悅。一進家門,桌子上的那盆蘭花如同一個優雅的女子,默默地給他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情趣。
可是好景不長,對門的鄰居搬入打破了往日的清靜。到了晚上,由於房間的隔音效果不好,鄰居家打牌的聲音、音響的聲音、喝酒喧嘩的聲音,常常響到深夜。這嚴重影響了他的生活,令他坐臥不安。剛開始,他還能忍受,時間長了不免產生了反感。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有好幾次,鄰居家的小孩子不懷好意地嘲諷他年老的母親,說她是窮鄉下人、醜八怪。有時候在樓梯碰麵,對門的鄰居總是冷若冰霜,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最讓他難以忍受的是,鄰居常常將垃圾拋灑在樓梯裏,上下樓時一不小心就會踩到變質的果皮、肮髒的紙屑。有一次他母親不慎踩到瓜皮,摔了一跤。他心裏想著伺機教訓一下鄰居。
時間長了,樓梯裏落滿灰塵,堆積了零散的垃圾。他本想將這些垃圾撿起來,丟到樓下的垃圾筒,可是手剛碰到垃圾,就縮了回去。他想,我憑什麼給他做義務工?要髒就一起髒,看誰能抗得住。
他的舉動被母親看見了,母親什麼話也沒有說,默默地揀起垃圾,送到了樓下。他要勸阻母親,母親說,舉手之勞,何必呢?
他去上班的時候,母親總是自覺地打掃樓梯,把樓梯收拾得很清爽。有一次下班回家,他發現母親正在清掃樓梯,掃完了自家門口,義主動去掃鄰居家的門口。他一把拉住了母親,揶揄她說:“你真是個活雷鋒啊,人家又不領你的情,你竟然做起了義務工!”母親不理他的話,是拿著掃帚,清掃鄰居家落滿灰塵的門口,掃完後,還用拖把仔細把兩家的門口拖了個幹淨。
她拖地的時候,恰好被鄰居看見了,鄰居不但沒有說一句感謝的話,而且冷冷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活雷鋒再世啊,不錯不錯!”對此,他憨厚的母親笑笑,沒有作聲。屋內的他聽見了,衝了出去,準備和鄰居理論一番。母親一把拉住了他,說:“這孩子,一句話就把你氣成這個樣子,一把掃帚的距離就給我們一個清爽的環境,這不是很好嗎?和別人生氣就是和自己過意不去。算了吧!”
晚上吃飯時,母親說:“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的一件事嗎?有一年從外地來的災民到我家來乞討。我用家裏僅有的糧食來接濟他們。你們都不理解,說就是接濟也用不著給那麼多啊?我說,這些人,你對他們好,他們會露出好的一麵,是好人;如果對他們不好,他們就可能鋌而走險,到那時損失更大。”他點頭稱是,被送進口中的飯噎了一下。
從那以後,他不再抱怨母親義務打掃樓梯的舉動。時間長了,鄰居們見了他,不再出言不遜,而是變得客客氣氣,報以微笑,熱情問候。有時候,他和母親沒空打掃樓梯,第二天早上起床時,他家的門口已被人掃得幹幹淨淨。還有的時候,他準備去掃樓梯時,碰巧遇到鄰居拿著掃帚,掃他家的門口,他笑,鄰居也笑。
他們之間的壁壘一天天,一天天,被一把掃帚瓦解。
一天,他下夜班回家,在門口,他發現門鎖被撬!不祥之感讓他意識到家裏發生了什麼意外,趕忙進門後,母親哭了起來,說:“多虧鄰居啊!我睡覺的時候,門鎖被撬開,小偷剛要進門時,被鄰居發現,他衝出來嚇走了小偷,不然我可要受罪了!”他被感動了。母親說:“兒啊,不論啥時候要記得別人的好,即便他是惡的,你比他善,他就沒有理由不善。”
有一天,他在門口遇到鄰居,鄰居說:“兄弟,不瞞你說,我曾經是個壞人,犯過事情,對陌生的人沒有什麼好感。我知道你看不慣我們,我也看不慣你們。直到有一天,在你家門口聽到你母親那段救濟災民的話,我的心就被感化了,你母親這樣對我,我還有什麼臉耍無賴呢?”
鄰居之間就像左心房和右心房,隻要互相理解,互相關心,多愛少恨,無論遇到什麼樣的難關和困苦都會聽到愛的回聲。
他把這事情講給朋友聽,朋友說:“絕大多數人,都在人性的兩極之間搖擺不定,在不同的時間顯露不同的品質,在不同的場合扮演不同的角色。對於善與惡的選擇,往往會因一念之羞有所偏向,這正像一枚硬幣投擲到地上,露出正麵還是反麵,可能取決於偶然,而我們的行為畢竟不像投擲的硬幣那樣無以支配,基本的品性築守成我們做人的基準。”
他的母親,用一把掃帚延長了愛的距離,掃除了恨的塵埃,印證了這個樸素的道理。
在別人的冷言冷語中,在相互懷疑的眼光裏,微笑是最好的潤滑劑,愛能使交往的時空暢通無阻。每個人的心都是向善的,隻要我們以心交心,即使是言行不好的人,也會在我們的善意中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