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親友們大部分都去睡了,還剩下的幾個窩在外麵大廳的角落交談著彼此感興趣的話題。我看見蘇沫穿了一身白色的羽絨服,慢慢、莊嚴而小心地走進那個裝有她外婆的棺木,她輕輕地走過去,就像裏麵的人不是死了而是睡著了,她擔心自己過大的動靜會吵醒她。
蘇沫的外婆其實看上去還很年輕,隻有幾縷白色的頭發,臉上沒有什麼痛苦的表情。這是我剛到時,蘇沫的媽媽帶我去看時的第一反應,如果她還在世,應該也是一位慈祥的老人。
在所有人都不注意時,蘇沫靠在棺木上無聲的哭泣,淚水如小河一樣慢慢趟下來。
這就是她表達哀傷的方式吧,在我印象裏,蘇沫一直是一個內斂的女孩,她過於保護自己而與其他人都保持著一定距離。
整個下葬過程裏,蘇沫紅著一雙眼,硬是沒有留下任何一滴眼淚。
全部處理好後,已是大年初三。
母親在電話裏責怪我的不懂事和任性,並且又不停說高展雲這次回家表現地有多麼多麼好,我一一聽著頭一次沒有反駁。
母親察覺到不對勁。
“小雲,你到底怎麼了?”
我一笑,“我哪有怎麼了?”
母親緩慢地說:“感覺你有點變了。”
我變了嗎?應該是吧,蘇沫的外婆讓我明白了什麼叫做珍惜眼前人。
我拿著電話,站在蘇沫家裏的陽台上,她家對麵是一個小學,一片綠油油的樹林裏時不時躥出幾個小男孩在踢球。
“媽,這麵辦好,我馬上就回來看您。”
母親難得聽見我說出這麼溫情的話,一陣留白後,聲音染上了笑意,“我們的小雲總算是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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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沫】
在屋裏,母親拉著我的手,問:“那個高先生真的是你男友?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
我糾正道:“你叫他高誌雲好了。他真的是我男友。”
母親笑了笑,“你可要吸取媽媽的失敗,要把男人給看緊一點。”
“哪有這麼誇張!”我雖然笑著,但卻想到了另一個男人,他就是做出了這麼誇張的事,而且不止一次,這時我想到林弛,心裏難免還是一陣疼痛。
“男人,沒有不偷腥的。你和他是真的打算好好處下去嗎?”
我明白母親的意思,她是想問我是否會和高誌雲結婚,可這種事連我都沒有想清楚,我相信高誌雲一定更不可能想清楚。
我搖搖頭,勸慰道:“我們的事情我們知道怎麼辦,你應該想想自己,現在外婆走了,我也不在家裏,其實你可以去找一個老伴。這樣也好過我在外地擔心。”
人就是這樣,當生命已流逝三分之二時,身邊陪伴你的那個人早已無關愛情,隻是陪伴,相互陪伴。
“去去去!”母親被我這樣直白的點明,揮手趕我走。
我知道她有她的顧慮,那一代人思想都很保守,我也不逼她,畢竟這種事要用時間來理解。
高誌雲在大年初五的時候被我趕了回去,他已經做好了一個男友該做的職責,甚至比一般男友做的更好,但是現在,他是時候去做一個好兒子的職責了,我不想讓他留有什麼遺憾。
他走的那天,我到機場去送他。
他握著我的手,對我說,讓我初九的時候一定要回去。
看著他的模樣,我忍著笑點點頭。
“啊!”
我瞪著他,“你這個色魔!”
高誌雲拍了下我的屁股,然後意味深長地說:“我在北京等著你回來懲罰我。”
頭頂上的飛機嘩地飛過,帶著此刻我所愛的人。我不知道他和林弛在我心中的地位究竟孰重孰輕,我隻知道,從這一刻起,我要好好愛這個男人,這個在我遭遇困難時如天使般守護在我身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