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鈺卿的沉默讓杜毓商整個人渾身顫抖不止,他終究沒有想到,這個被他一直奉為天上人間絕有的人,卻是那個把自己家姐推入火坑的罪魁禍首之一。是的,他知道,這件事也許真的和尹鈺卿無關。可是,這個人明明是知道的,知道那個人是存了什麼心思的,為什麼連一句提醒的話都沒有?
“我知你恨我……”杜毓商苦笑了一下,“鈺卿,我不曾想,你是如此恨我。或許,是我高抬我自己了。鈺卿,當日你若是多說一句,我家姐就不會現在與我們天人永隔。但凡是……你稍稍悲憫一下家姐……”
尹鈺卿抬眸,目光落到滿臉悲戚的杜毓商身上,他搖頭:“我不恨你,我也不恨杜毓蘅。我不說,不過隻是因為那是杜毓蘅自己選擇的。她選擇了一條死路,當她做下這個選擇的時候她就該知道。”他伸出自己的雙手,擺在杜毓商的麵前,“我雙手不曾沾染過任何人的鮮血,他們的死,同我無關,誰也不能把這些推攮到我的身上。”
“是的,誰也不能怪你,因為你什麼都沒做。你隻是看著,看著那些人的生命被剝奪,看著他們步入死亡的深淵。也許,你還笑了,你嘲笑他們,或者你是在嘲笑自己。”蘇厭淨步步緊逼,站在跌坐在地上的尹鈺卿的前麵,“尹鈺卿,你的人知去哪了?你那些為天下蒼生擔憂的一股子勁兒去哪了?那些,真的隻是你的一腔胡言亂語,隻是為了避人耳目說出來的謊言嗎?你敢承認嗎?你……隻是個廢物!”
這一番話,蘇厭淨不知道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在對尹鈺卿說。是的,他逼問尹鈺卿是否敢於承認,同樣他也想問問自己,是否敢承認。他的過往像是一張白布,什麼都沒有。但是,沈瞿桉這人處處防備他……不得不說,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也許並不是個什麼好人,起碼對於沈瞿桉來說,是個需要防備的人。
沈恪看著一臉嚴肅的蘇厭淨,他自是不明白蘇厭淨的想法的,但是看著蘇厭淨滿臉的掙紮,他估摸著此人又在胡思亂想了。
“我不敢……”尹鈺卿搖頭,他的淚水越來越多,“從他說‘我歡喜你’的那一刻,我就不敢了!”他的聲音格外地大,像是要撕裂在場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內一般。
尹鈺歆是喜歡尹鈺卿的,這件事,隻有尹鈺卿知道。他本以為,順了尹鈺歆的意,任他殺了尹家所有人,任他利用自己想讓新上任的縣令查出杜家的那些個齷齪事,把當年的事情揭發出來。
他本以為,當這些都結束的時候,那個人就會收手,就會帶著杜毓蘅離開。那些所謂的歡喜不過是一時意亂情迷說得糊塗話,他還是可以做他高高在上不染一物的尹鈺卿。
可是,他錯了。杜毓蘅死了,那人下手毫不含糊。他知道,他躲不掉了,那個人怕是要賴著他一輩子了,即便是死,也不會放過他。
他更加錯的是,他把一切都搞砸了。因為,誰都沒想到,新上任的縣令竟是蘇厭淨這批人。
這些人的破壞力太強了,把一切的安排都打亂了。
“耗子巷最裏邊的右手邊,他們應該就在那裏。”尹鈺卿抿唇,淚水滾入嘴裏,鹹鹹的,像是海水的味道。
他妥協了。
祁鞍立馬轉身,背影消失在了黑夜裏。
一切,即將落幕。
“宋嘉丞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吧?”恍惚間,尹鈺卿忽然開口,聲音涼薄,“你們騙了他,瞞著他,對嗎?”
沈恪笑:“我隻信自己人。”所以知道尹鈺卿尹奕有變的人,隻有他們四個,再多就沒有了。
自己人,隻有他們才是沈恪所謂的自己人。
杜毓商看看沈恪看看蘇厭淨後又把目光落到一邊的晏君瀾身上,那人發現他看著自己,朝著他淺淺一笑,露出一排白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