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夜雨微涼(1 / 2)

幾時,雨似已落盡,露出了盈白的月光,風揚柳絮頗曉夢。

維府,穿插過回廊一片皆是用光潔壁磚砌成的雕鏤闌檻,雲水嵐腳下一滑,“啊”一聲如葉般墜落在地,廊外假山嶙峋,花草芬芳撲鼻而來,冰涼的寒意卻透過薄薄的衣衫透過肌膚,襲上心頭。

維清寒走出很遠了,深邃的眸子如海一般,看不透,猜不出。

雲水嵐起身,尖銳的痛從腳腕處蔓延開來,她努力不去在意,不去想,卻依然委屈得半點力氣也沒有了,端端坐在地上。

迎春閣,那個地方,那個女人,那裏,讓她感到惡心,冷。

周圍空蕩蕩的一片風拂過,竟覺得異常冰冷,似是從地獄刮來的陰風一般,讓人忍不住打著冷顫。維清寒,倒黴鬼,遇到他好像就沒什麼好事!

心裏微微有些怨懟,眸子彌漫著濕意。

一聲“公主”驚醒了沉思中的雲水嵐,抬眸,麵前出現一襲黑衣,雲水嵐不自在地略低頭,掩去了眸子裏的狼狽,心中卻思量著,這人是誰,為何出現?

“公主,主人讓魘捎句話,主人等著您回家!”

雲水嵐一怔,家,她有家嗎?好像醒來便進了維家,為了維清寒披著一襲紅紗,她的家在哪裏呢!

維清寒繞過長廊雕鏤闌幹,便看見雲水嵐愣愣地立在那裏,半掩的眉眼略帶著凝思的情緒,微風拂過,如一抹纖塵般便會悠然離去,像一幅精致的水墨畫,婉婉動人。耳畔如流水一般滑過許多喧囂的雜音,等到他凝神想要捕捉些什麼,卻又空空如也。

“娘子是要在這裏看星星嗎?要不要為夫奉陪著!”調侃的語氣,卻似乎沒有半點笑意,即使是偽裝也變得不真實,雲水嵐一時莫名,紅唇微啟,楞了。

那個人呢!不見了,心微鬆。

遠遠幾個守衛繞了過來,將這空蕩蕩的空氣盡數打散了,雲水嵐隻覺身子一輕,飄然而起。她到底是個深閨裏的女子,不諳江湖之術,心一懸,手聽話地攀上了維清寒精壯的手臂,抱個滿懷,嘴唇輕點。

那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是元神出竅了,透過斑駁的樹影,悠然如一場幻夢。微訝,卻被驟然的疼痛驅散了。

“呃!”雲水嵐臉色一白,穩了穩身子,借著維清寒的支撐在房頂上安安站住,左腳略高高提起。維清寒似乎也意識到了,將她扶坐好,一手握起了她的腳腕。

萬籟寂寂,寒風撲麵,不知是不是心底微微地砰砰聲蓋過了心底的恐慌,亦或是被那盈盈一握的溫暖所驅散了!

“維清寒?”低低喃喃,竟不似逛青樓時的大氣豪放,倒是拂柳掠過水麵,圈出微微的漣漪。“脆羽真像你房間裏的那幅畫裏的美人!”說完便癡癡的笑了起來,毫不遮掩。

倒是維清寒一愣,他從來沒有認真看過,隻是覺得不討厭,卻不知雲水嵐會如何有此一說,她難道不怕脆羽搶了維府少奶奶的位置,難道不怕,不禁微挑眉,麵對一份挑釁竟是不肯罷休了:“為夫哪裏不好,讓娘子如此棄如敝履?”

雲水嵐抬眼看他,隻覺得明晃晃的雪光映在他清雋如刀削般的臉上,一雙鳳眼似笑非笑,極是懾人。若是身為女子,簡直是傾國傾城了,他卻偏偏還有種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的風骨。她看他,他也大大咧咧地回看她。這不是他第一次仔仔細細地看她,隻看眼前的少女溫柔文雅,周身帶著淡淡的書卷之氣。但言語卻犀利,性格爽直,眸子狡黠而明亮,無時無刻不閃動著靈智的光芒。

雖然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眼底裏卻掩著深沉和寂寥的壓抑,仿佛一切都無所謂,又仿佛泰山崩於眼前也可以麵不改色。

維清寒心裏沒來由地一酸。宮裏長大的少女,親眼目睹過多少殘忍的事情,才可以一步步走到今天?知道皇後將她許給他無異於深入虎穴,她卻毅然決然,也不像同齡女子般哭鬧,安安靜靜地接受這一切,即使毀她一生,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

雲水嵐斂了目光,淡淡笑道:“相公哪裏都好,隻可惜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相公既知嵐兒來此為何,又何必有此一問呢?”

維清寒看著她垂下頭去,露出一截皎白如月的後頸,心裏隱隱浮上了三分憐惜,但隻怕窮此一生,他們二人也沒有真心相待的那一天。其實細細算來,他們都是極孤獨的。

輪廓分明的側臉微微低垂,輕撫著她發疼的腳腕,半掩的長睫彎成一排,掃下一片暗影,掩住眸子裏一抹暗沉精光!既然她是來傷害維家的,那麼,他就不需要太留情了。

“啊!”腳腕上一疼,雲水嵐不覺出聲,怒目看向維清寒。

“娘子可是喜歡上為夫了?現在,娘子是不是覺得為夫很帥,比那個樂思遠還要帥啊!”維清寒突然抬頭,撞進她不加修飾的眸子裏,清澈,疑惑,純淨,憤怒,微微蕩漾,出口的字也略顫了半分,卻不被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