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濟不必驚訝,不是我高某變心軟了。”高仙芝淡淡一笑,“若論以殺立威,今日我們殺得夠多了。再殺一批,隻會講九姓諸胡逼到死路上卯了心的跟我大唐死磕,劃不來。他們不是見識了我大唐無堅不摧的火器嗎,若將這些嚇得九死一生的胡子放回去,說不定效果更佳。不過大食人是不能放的,這麼大老遠的跑來搶地盤,可沒有如此輕鬆的道理!”
高仙芝眯起的雙眼殺氣騰騰:“想當了菜園子一般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我安西都護府離中原雖遠,可也是我大唐的屬地!即使真是菜園子,那也是我大唐的菜園子,由不得他幾個大食人來撒野!”
木鹿州中,一片狼藉。
阿布·穆斯林緊閉雙唇,一言不發,隻是將狠狠的目光盯在了麵前的唐軍將領身上。
葉關不屑的用刀鞘戳戳阿布的胸口:“臭胡子,瞪老子幹啥?不服氣還是怎麼的?要不這,老子就放了你們這一幹窩囊廢,退出去重新打過?成不成你說!”
阿布閉上眼睛,心底百感交集。他沒那麼硬氣,因為整個木鹿州的士兵加起來還不到四百,雖然都是他的親兵,也算得上精銳,可在眼前這群惡魔般的唐軍麵前竟如此不堪一擊,還有那可怕的武器,小小的體積竟能爆發出那麼巨大的火光聲響,殺傷力駭人聽聞,如何是人家對手?讓他們再攻一次?現在剩下的幾十號活人怕得全部完蛋!
葉關斜著眼翻了兩下,嘴角一撇:“不服教化的野胡子,大唐話都聽不懂還敢給老子犯倔!”
楊青策馬緩緩近前:“葉關,問出什麼沒有?”
葉關狠狠一口唾沫吐在地下:“沒!臭胡子隻怕是聽不懂咱們的話,問啥都跟個白癡一樣。”
楊青詢問的眼光投向司馬川,後者無奈的搖搖頭:“也許是不肯開口,您又不準上手段……”
一名小校滿臉興奮的從遠處跑來,剛想大聲嚷嚷什麼,一見楊青也在,頓時收斂了許多,趴葉關耳朵邊上呱唧了一陣,隨即跑了,剩下一臉扭曲表情的葉關不停的在原地搓手。
楊青眼見葉關好似便秘一般的難受,不禁笑了:“看你憋的那熊樣!說,怎麼了?”
葉關吭哧半天,終於下定了決心,上前幾步低聲道:“左郎將,這東安國是個有錢的主。剛小的們去庫房看了,金銀滿地不說,棗子大小的貓眼石都裝了老大一盤子。還有馬,旁邊馬廄裏上好的大食馬好幾百匹,還有……還有兩匹大宛馬,像是……像是汗血寶馬!您之前吩咐了不許亂動,可……可底下人看了眼睛裏就拔不出來!再說了,咱這是打下來的城池,這戰利品不讓動的說法……”
“不許動。”楊青俊臉慢慢板起來,“這是人家國庫。咱們跟人家宣戰了嗎?咱們打進來是為了搶人東西?東安國現下還是我大唐藩屬國吧?有宗主國派大軍搶下屬國庫的規矩?”
葉關有點急了:“可這東安國……它……它跟大食人勾搭一氣……”
“他幾時明說了?他隻會說是大食人強占了自己的國家,他是被迫的,咱們幫他們趕走大食人是得感激,可人家沒說咱進來後可以搶他國庫!”說到這,楊青稍稍壓低了聲音,“今日之戰事因何而起?去年高仙芝伐石國原本有理可循,可設計殺人國王、搶掠其國庫做得太絕,人石國才鐵了心的搬大食人跟咱對著幹,有點腦子行不行?”
葉關不做聲了,可楊青還是能看出來這堂堂健羽衛騎曹情緒不對,不由得有些惱火。幹脆跳下馬,揪住葉關的耳朵往邊上走了幾步:“豬腦子啊!就算咱不用顧忌胡子怎麼想,還能不顧忌安西軍那邊?你總不可能把這木鹿州裏的人全部殺了吧?咱們此次出征可是受安西都護府的節製,今天你破城劫掠,傳到高仙芝的耳朵裏,那戰利品你上不上繳?東西落不下不說,還壞了名聲!”
葉關這才想明白,慚愧的低了頭:“是,左郎將教訓得是,末將糊塗。”
楊青狡猾一笑:“財物不準動,大食馬可是東安國產不出的好東西,全部牽了!”
“是!”葉關喜出望外,撒腿就跑。
“記著,大宛馬不準動!”楊青高聲吩咐,看著葉關的身影笑得開心。他方才一聽大宛馬就敏感,西漢擊敗匈奴後,曾經因為索求大宛馬的問題與大宛爆發了戰爭。如今國際形勢複雜,他可不想節外生枝——剛才勸誡葉關不可貪財,其實內心的真實想法還是看不起高仙芝去年征伐石國後,因為下作而引起西域諸國眾怒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