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失敗。
首領會議中,藍霧祁接受大家的審判,並心甘願接受七日跪靈思過的懲罰。可是,他擔心芯月,就算預料過失敗的後果,到此刻他仍有些後悔。事情最在意料之外的是……他對那個特別的女子除了佩服與同情,還多了絲說不清的感覺。
跪靈思過就是跪在族裏受大清侵害的族人靈位前,反思贖罪。如果他不是帶領藍支族的長老,恐怕後果就不是這麼輕鬆了。
芯月被押進了柳漠西的房中,重回這裏,恍如一夢,又已相隔百年。她閉上眼睛,苦笑。這兩個月,可算生生死死經曆過幾回,每天的遭遇與過去的十八年有著天淵之別,這恐怕不是天上與人間,而是天上與地獄了。
芯月站在內室的中央,咬著唇,猜測這個無情暴戾的男人會怎樣懲罰自己?是要當奴隸一樣鞭責她,還是當成卑賤的侍奴將她壓在身下?她知道,這個民族曾經擁有的樸實善良的本性現已被仇恨與恐懼埋藏,柳漠西今日的反常莫名地讓她心顫。
柳漠西今日的確很反常,他坐在塌上,黑沉沉的眸子複雜無比,時而陰鬱,時而像冰箭一樣射向她。原因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下午開完首領會議後,他特意招了紫笑前來。沒錯,在處理與薩拉族的紛爭中,他受了刀傷,傷口就在肩頭,而他更想知道一見芯月就驟然而起的胸口悶疼該無何化解?紫笑細心為他把脈,查看掌紋,最後擔憂地取出銀針,分別對著他的胸前和掌心紮了進去……
芯月不知柳漠西受了傷,更不知道柳漠西為情所痛的天脈線,她隻是靜默地站著,等待他下一步動作。
“過來。”柳漠西朝她招招手,見她不動,極力忍住發怒,“別惹我生氣。”
芯月朝前走了幾步,此時的他雙目陰沉卻清明不已,不若往日一相見就有的殘暴。霧一般的水眸對上他,有瞬間怔愣,幾乎產生錯覺,仿佛眼前之人就是昔日瑞親王府中隨時守護自己的冷情侍衛。
噢,不!怎麼可能!這太不可能了!
芯月搖搖頭,揮去不該有的想法。一定是她腦海中還殘有從前的記憶,所以才會產生幻覺。
“你搖頭做什麼?要我過去拉你嗎?”柳漠西真的站起了身。芯月看著他高大的身軀朝自己走近,本能地往後退開一步。她盯著他,不禁凝思。太奇怪了,他沒叫她女奴,沒諷刺她,沒懲罰她……可是,她此次是在逃離啊!這樣嚴重的違逆他怎麼可能連聲怒吼都沒有?難道他有新的陰謀?又或者……
“你們把藍霧祁怎麼樣了?”芯月眉頭緊蹙,她隻想到一個不大可能的可能,便是藍霧祁替一人承擔了後果,隻是他又是用什麼來交換她的安寧呢?
聞言,柳漠西緊了緊手指。自紫笑為他紮了針後,隻覺全身神清氣爽,連脈息也平和下來,完全能控製住自己的脾氣。這是多久沒有的感覺?仿佛回到了當年在瑞親王府中時候的樣子,雖有所目的地留在那裏,但心思時常是平靜的。就如現在,芯月一開口便詢問藍霧祁,那關心的模樣讓人心情惡劣,他卻完全可以將騰升的絲絲怒火迅速壓下。
可是,柳漠西更清楚,這種平和的狀態隻是暫時的。紫笑分析說,最初可能是因為前族長的慘死引起他極大的情緒,從而開始觸發他被封多年的天脈線上的毒咒。毒咒不是通過聖女按特有的方式解封,而是他無意中強行衝開封結,所以時怒時暴,越是在乎的人和事,情緒就越是難以自控……
人的情緒直接影響人的行為,每次毒咒發作,幾乎都與芯月有關。今日,若非紫笑以針灸給他暫時封住天脈線上的穴位,他也不會變得如此冷靜。隻是,讓他能忍住不嚴厲懲罰她的還有另一個原因……
芯月緊盯著他,再問:“你們是不是處置他了?”
柳漠西冷冷撇唇,布滿血絲的眼眸微眯:“你很關心他?他敢背叛族人,就該有勇氣承擔後果!”
芯月輕顫,不敢想象那個斯文俊美的男子可能會受到的遭遇,以漠西族人的狠厲,對自己人恐怕也不會手下留情吧?三日來的簡單接觸,她對藍霧祁的印象有所改觀,至少最難得的地方就是當大家被仇恨蒙蔽心誌時,他是理智而清醒的。
“說,你們是怎麼勾搭上的?”柳漠西質問出聲,他本不想用這樣的言辭來形容自己最好的兄弟,可是,一想到藍霧祁與芯月並騎在大漠逃亡,被大家阻截時還那樣相視著會心一笑,他除了憤怒,還有忍不住自心底竄出一絲陌生的酸澀。
他嫉妒了,嫉妒藍霧祁與芯月在一起時的反應,嫉妒芯月對他展露笑顏……
盡管如此,理智不斷告訴他“不可以”,他自己也頑固地不願承認,自己對這個大清格格有所喜歡。
芯月聞言冷笑:“柳漠西,你不念與我相識一場的舊情,難道連他也不信任嗎?比起藍霧祁,你的胸襟與智慧可差得多了。”
柳漠西臉色陡沉,目如利劍:“你是要故意惹火我嗎?”
芯月不覺縮了縮脖子,暗罵自己怎地如此不冷靜。自被虜劫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如此願意控製脾氣,她可不能再討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