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像是來自天空的盡頭,一陣人聲輕輕傳來,漠西族子弟聞聲紛紛扭頭,回眼望去。
蒼茫邊際,一隊人正朝這頭走來。他們的腳步聲在寂靜之夜格外沉重、清晰。
大家的眼中陡然浮現亮光,定睛再看,心又涼了下來,來人卻是烏達帶領的薩拉族人。
希望轉瞬即逝,薩拉族是大家的死對頭,他們不落井下石就是萬幸,實在不敢有所奢望。烏達等人很快下到穀裏,佇立在雪峰前,見到眼前狀況,麵色陰沉,濃眉低斂。
“怎麼,芯月還沒找到麼?”
大家連瞪他的時間都沒有,隻用忙碌的背影來回答。
縈娘嘴角輕輕牽動,指指丈餘高的峰頂:”烏族長,快讓你的手下一起救人吧。”
其實自柳漠西帶人匆匆下了崖頂後,烏達帶著弟子又將那些個崖洞一一重探了一番,仍未見到關於龍雲圖的任何跡象,這才不甘地返回。誰料三日前大家歇息的崖洞遭到雪崩,原本儲存在洞中的幹糧等東西也盡遭掩埋,此刻所有人都疲累饑餓,虛弱不堪,哪有什麼力氣救人?
更重要的是——時間過去了這麼久,烏達兄弟再怎麼不舍美人,也隻能遺憾痛惜,他們已經認定芯月遭遇不測,不可能還有活著的可能。
“救人?救誰?”烏達上前一步,反問,”芯月還是柳漠西?”
聽出他話裏的嘲意,縈娘在麵紗背後露出一個冷靜到可謂無情的微笑:”都在裏麵,你想救誰都可以。”
烏克似乎聽出了什麼,有些激動:”難道……他們還沒有死?”
夢娘再也聽不下去,這隊人加起來二十來個,卻站在這動動嘴皮,天地正義何在?
“若是死了……我們還救什麼?”她回過頭,朝他們狠狠一瞥,嬌媚的容顏不再,隻有風幹的淚痕。
烏達還是半信半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危難當年,他必須以自己性命為先,這座雪峰不算高,但一個不小心,隨時可能崩落再將人掩埋。要不要率人出手去尋找宿命對頭,實在是個值得思考的事情。
猶疑間,烏克扭頭道:”大哥,我們也找找看。要是柳漠西死了……龍雲圖的秘密當真永無真相大白的一日了。”
龍雲圖!
烏達深幽的瞳孔劃過銳芒,粗獷的臉上露出一絲陰邪。他大手一揮:”好,找人!”
漠西族的幾名弟子聞言,手中動作稍稍停頓,驚喜閃現。不管烏達出於什麼目的,能幫助救人實在是令人振奮。
一行人,二三十個,增加了力量,鼓舞了信心,希望就在眼前。
若非柳漠西死抓著一絲求生的意誌,他也不會這麼快蘇醒。
“芯月”是他不能放棄生命的最大支撐,他在昏迷中牢牢記著一個名字,一張笑顏。
他還心願未了,他想好好地愛她,想給她幸福來彌補自己的罪過……
他說了讓她等著自己,他不能失信……
深淵的盡頭,他聽到了閻羅可怖的聲音,感覺到死神扼住了自己的呼吸,可是……始終有一張美麗的容顏溫暖著他的心,讓心髒怎麼都不願停止跳動。
記得第一次見她時,小巧精致的五官在百花叢中那樣朝氣蓬勃,那樣可愛迷人,陽光細灑,落在她白玉瓷的肌膚上,那瞬間……他失了神,不經意間把那張容顏就此刻在了心上。
從小到大,她古靈多變,時而化身善良的仙女,時而變成刁蠻的妖精。
她不怕他,從來不怕他,總是揚著燦笑,閃動晶眸,目光如小狐狸一般繞著自己飛快。他知道,她是喜歡自己的……
他傷害了她,一次又一次,那時候,恨淩駕著一切,他不能自已。
有時候拒絕一個人的愛,幾乎比愛一個人還要難。情不深不以為懼,紅塵之中幾多執迷不悟,無人可以超脫情字。在她用水靈眼波無聲訴說愛意之時,千百年輪回的烙痕就印上他身,一生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