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漠西迎風而立,神色冷冽,一股凜凜劍氣自眸中迸射。
藍霧祁與芯月並肩一起,三人靜靜站著,誰也沒有出聲,對視的目光如雪色刀影,月下清寒冰冷。
然後隻見一人摸摸鼻子,自嘲輕笑:”再次失敗,看來你不會再信任我了。”
“不會。”另一人淡淡答道,眸子裏幽光閃爍,對他笑道,”有一種信任,無關乎成敗得失,一旦信任了,便不會結束。”
第三人胸膛劇烈地起伏,呼吸一次比一次短淺急促。當他咽下喉頭血腥,有力的大手扣住那隻雪白纖細的手腕時,所有的憤怒化作痛楚的溫柔:”跟我回去……”
不知何時,他的身後一並追來了數匹快馬,大家的目光齊齊看她,所有的耳朵都在等待她的答案。
她知道,這裏除了他,沒有人希望自己留下,可是,一個他便足夠抵擋數十人,她無從選擇。
“柳漠西,你從來沒給過我選擇的機會。”芯月苦笑著搖搖頭,頭頂月光朦朧,照在她蒼白美麗的小臉上。
柳漠西將她拖入懷中,感覺到她渾身的冰冷,雙臂立刻擁得更緊。他抱得那麼緊,想給他溫暖,又像是要平撫自己驚慌恐懼的心。
芯月站得很直,渾身被箍得不能動彈,感覺到他抑製不住地輕顫,心口突地發酸。隻聽他沙啞的聲音響在耳側:”因為……你是我唯一的選擇!”
感覺他的身子變成沉重的壓力落在自己肩頭,等她發現,藍霧銀已快步上前,托住了他。
“族長……”藍霧銀皺起眉,盯著他緊抿的唇。
柳漠西沒有看她,大手依然握住芯月的手腕,他的雙眸那麼深,那麼深,褪去淩厲與果決,如一片安靜的深海,海水將芯月密密層層地包圍,掙脫不了。
然後,芯月看到他笑了,一抹殷紅的血跡沿著嘴角淌下,他隻是一眨不眨地注視她:”就算是我會死,你……也要離開嗎?”
芯月像被人定住,連呼吸都靜止了。
他是毒咒發作了嗎?因為自己而牽動了天脈線?
……為什麼要因為自己……
紅多隆漲紅了臉,在他眼中,這位月光下抿著唇不回答的女人儼然成了一名妖女,族長竟會對一名妖女癡傻若此……憤怒的目光直直瞪向芯月,她簡直就是漠西族的噩夢。
數十到目光一齊向她射來,那便是數十把劍,仿佛隻要她一點頭,就會讓她利劍穿心。
芯月一一掃過他們,最後對藍霧銀對上,她微微一震,怎樣一雙清冷的眸子啊!好象沒有怨恨,又好象將所有的怨恨隱藏得最深……
而這雙清冷的眸子主人是漠西族的聖女,是他命定的妻子,是可以救他解除毒咒的女人。
身後那些人,是他不可拋卻的親人,是他不能放下的責任……
“柳漠西……我離開了,你也不會死。”芯月輕輕地吐出這句話。她走了,他們都會救他,而她的存在是否才會讓他的毒咒進一步惡化?
“你……”聽到她的話語,柳漠西死死盯著著她,幾乎不敢相信她會絕情若此。
高大的身軀劇烈晃了晃,在眾人無比擔憂的目光中差點倒下,而他的大手依然牢牢握住她的,寧死不放。
藍霧祁走過來,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兩人默對無語。
柳漠西來了,他們誰也走不了了,柳漠西毒咒發作了,他們的心也被絆住了……
片刻後,簡陋的馬車上,載著一個半昏迷的男人和兩名美麗的女子。
他的手不曾放開,芯月怔怔地坐在他旁邊,許久,悲哀從心口生出,絲絲縷縷變成整片擴散開來。
因為他的執著頑固,他的抵死不放,他倒下的身影和那一瞬間閃過眸底的絕望,徹底撕疼了她的心。她突然體會到一種不能言表的疼痛,那叫做孤獨的無奈。
不是不想愛,不是不去愛,怕隻怕……愛也是一種傷害。
藍霧銀一雙清波奇異地平靜,夜色昏暗,沒人可以看清她眼底翻滾的幽色。
一回到客棧,柳漠西的房間沒有其他人,隻有芯月默默坐在他的床頭。大夫來了又去,霧銀為他施了一針,他便意識更加朦朧了,惟有那隻手,從始至終沒有放開,從馬車上到此刻……
芯月無法離開,不是因為他緊抓不放的手,而是……自己難以移動的腳步。她注視著他的眉眼,那麼熟悉,那麼英挺,半睜的黑眸閃動著亮光,亮光隻為她而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