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終於到了這一天。
漠西族長將與聖女成婚,婚典盛大隆重。 附近的回族、薩拉族、德昂族、苗族……漠北與他們關係甚好的撒尼族等,好多少數民族的貴客全來了。
夜晚,是最熱鬧的,盡管天空有著淡淡的烏雲遮住了月亮,草原上有著陣陣冷風,但絲毫不影響婚典的氣氛。
龍雲壇被布置得壯觀美麗,一個丈餘高的銅鼎被立在正中央。等到吉時,族長與聖女交拜後,將共同在鼎前敬香,在漠西族先人靈前發誓——三生三世,永皆同心。
柳漠西披上了大紅喜服,麵上卻感覺不到一絲喜慶。
按照族中的禮俗,他早早就坐在龍雲壇前的高台之上,脊梁挺直,雙手成拳擱在膝上。幽暗的目光掃過被裝點得美麗非凡的草原,處處火光照耀,燈火闌珊,似在祝賀他又似在嘲笑他。
紅多隆默立在一旁,與其他數名侍衛一起陪伴著身為新郎的族長。
放眼望去,以龍雲壇為中心,四周是大大小小的堡壘,無數堆篝火環繞著一座座被洗刷漂亮的房子,篝火明亮,照得每個人臉龐發亮。
壯男和少女組成了不同服裝的隊伍,吉時未到,他們已經開始唱著歌,吹著嗩呐,打著腰鼓。
長老們就坐在龍雲壇下麵的位置,這裏長長的兩排都是主宴席,各族的首領和貴客就聚坐於此。美酒已上,客人們歡聲交談,黃九其和紫十英專門負責招待他們。
“紅長老。”柳漠西突然開口,他快無法忍受下麵各族的客人一一向自己道賀敬酒,每一聲恭賀聽在耳裏都如同滴血般的刺痛。
“族長,怎麼了?”紅多隆今夜格外謹慎,一聽呼喚,連忙上前。
“現在什麼時辰了?”柳漠西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到幾時,他心如冰凍,偏偏看到四周歡慶如塗,又不禁火氣上揚。
“回族長,現在已是戌時,離今日的吉時還差半個多時辰。”紅多隆據實稟告,婚禮將於亥時正式舉行,時間雖晚,但選在吉時行禮特別重要,所以主客們都得耐心等待。
柳漠西劍眉一攏,咬緊了牙根。
紅多隆見他神色有異,關切地詢問:”族長是不是不舒服?”
他搖搖頭,霍然起身,闊步走到台前,舉起一杯,侍從立刻上前將酒杯斟滿,目光灼灼直視前方:”各位,柳某感謝大家遠道而來參加本族盛宴,若有怠慢,請多多包涵。在此,柳某先幹為敬,請各位慢飲,不必客氣。”
台下各族來客紛紛起身,舉杯相邀。
片刻後,柳漠西徑自離去,不願再理會身後的喧嘩熱鬧。
“族長……族長要去哪裏?”紅多隆連忙跟上,心裏有些發慌,生怕在這樣的時刻突然橫生枝節。
黃九其與紫十英也瞧見了台上狀況,二人不動聲色地繼續招待客人,對望的眉宇裏盡是擔憂。
“族長,你這樣離開對客人有些失禮,若是不舒服……”
“紅多隆,你們難道逼得我還不夠嗎?”柳漠西隱約感覺體內有股氣流竄生,那是咒氣發作的前兆。他無法忍耐,坐在那裏看到可笑的一切。
如果今天單是慶祝聖女生辰,他完全可以坐在那裏陪客人開懷暢飲,可是該死的!
這是他不能逃避的婚禮,可笑的婚禮!可惡的婚禮!
看著處處火光閃耀,族民歡天喜地,每一處笑聲都是一把利刀。
他想念著芯月,強烈地想念著,想見到她,想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堅定地告訴她——”我們走,離開這裏!無論是生是死,我都不在乎……”
他做不到在人前強自歡笑,他做不到犧牲一個姑娘的清白來挽救自己的性命。
他做不到一生一次的婚禮與其他女人共度,他做不到眼睜睜看著芯月自此永遠消失……
柳漠西衝向外麵的某一處,紅多隆眼眸銳光一閃,有所察覺,在那道高大的人影尚未跨出幾步之時,飛快閃身而上。有力的手指準確一點,落在柳漠西肩頸處的穴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