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3 / 3)

“芯月……”不停吹動的風灌到他的口中,麻木的鈍痛順著氣管延伸下去,有股寒冷一直嗆到胸口。他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越來越吃力,胸口傳來抽痛。他握著她的手,覺得自己冷得連知覺都快要喪失了。

芯月一雙小手緊握著他,試圖把自己的溫暖傳遞給他,可是她自己的手也那麼冰涼。

柳漠西眨眨眼,閃爍的眸光裏,清晰印著她一雙眸子。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陽光明媚,日暉如金,照得她一雙靈活的明眸,如同水晶一樣,比那絢麗的彩霞更要熠熠生輝。就如同在昨日一般,可如今這眼裏隻有無窮無盡的擔心與極欲掩飾的絕望。

無奈落在臉上,添上了迷蒙之色。他的心裏狠狠一搐,突然咬了咬牙,將一直緊握在另一手心的東西呈了出來。那是一塊白布,白布上似乎血跡斑斑,血跡有些幹涸褪色,也有著點點剛染上去的殷紅。

他費力地舉起它,對著乾隆:”皇上……”

乾隆僵直許久的身軀終於有了動靜,一旁的都統大人飛快地接過,將那塊白布呈給皇帝。

白布在手中打開,乾隆深邃的眼眸越睜越大,布上斑痕點點都是一個個以血寫成的字句,字字句句映進他的眸中。

“你……”

“皇上……我不知道我死了……如何給芯月一個平靜安寧,但是我知道……無論生死,我都要給漠西族一個清白安寧!”

那血書正是他在獄中破指所書,句句肺腑,詔表赤誠歸順之心。

乾隆震驚地無所言語,他早該想到一個從獄中逃出的人身上怎可能藏有火流彈?原來他要掏出來表明決心的是這份歸順血書。

“請皇上放過漠西族……”柳漠西連串咳嗽,溢出嘴角的血水漸多。

紫笑繼續冷靜地為他清理傷口,示意軒德扶給他,自己握住他背後的箭柄,一咬牙,一用力,箭身剛出,一塊沾著止血的巾布立刻捂了上去。

柳漠西又是一聲低低悶哼,抓住芯月的手指緊了緊,黑眸對上乾隆深不見底的眼睛,”請皇上放過漠西族!”

“皇上……您到底要做到怎樣才肯罷休?我的孩子沒了漠西為了救你也……皇上,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芯月止不住淚眼婆娑,聲聲指控,”難道皇上到現在還要趕盡殺絕嗎?”

乾隆閉了閉眼,沒人看出來他胸口早已熱氣翻湧,他也是至情至性之人,怎能不被這些人所動容?隻是……

“兒臣叩見皇阿瑪。”一個突然出現的聲音,讓大家同時回了頭。

乾隆等人吃驚地發現就在他們談話間,轟轟烈烈的戰場逐漸平靜,而正在向自己跪安的竟是七阿哥永琮。

芯月與柳漠西也不禁將目光移了過去,他什麼時候來的?他怎麼會來?

永琮瞥了他們一眼,英俊的濃眉立刻皺了起來,心弦一陣輕顫,看他們這模樣,難道自己來晚了麼?

“兒臣遲遲趕來,請皇阿瑪贖罪!”永琮起身,大手往後一揮,隻見侍衛立刻帶出兩個人。

柳漠西的眼瞳瞬間亮了亮,芯月也微微張開了小嘴。藍霧祁與紅多隆他們立在一旁,銳利的眸子一舜不舜落在那兩人身上。

那兩人緊抿著下頜,身上也有著受傷的痕跡,此時被五花大綁。侍衛往他們腿窩踢下一腳,他們立刻跪下身來。

永琮拱手:”皇阿瑪,兒臣已將真正的罪魁禍首抓獲,這一年來,京城及邊關多起叛亂都是他們冒充漠西族人挑起,證據確鑿,他們就是薩拉族的首領烏達和烏克!”

乾隆點點頭,高大的身軀看起來威嚴無比,但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深沉的目光中隱隱有了抹輕鬆。

瑞親王與軒德以及永琮互相交換了個眼神,黑眸中都卸下了幾絲緊張。

芯月看了看永琮,他正對她歉然地微笑,仿佛在說”對不起,我來晚了。”她吸吸鼻子,握緊了柳漠西的手,感覺失去的力氣又一絲一絲回到了體內。

她知道,這一次,漠西族真的有救了。

水眸一轉,對上烏達和烏克兄弟輪廓分明的眼,一股別樣的遺憾泛過嘴邊,她低下頭,深深地望進深愛的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