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毛端還微沾著露珠的時候,清清汴河岸上,行走著一隻貓。不是某位身著官袍仰天長嘯的人士,而是身披三色光澤短毛,尾巴柔軟有彈性,眼睛明亮碩大的三毛貓——喵喵。她邁著優雅的步伐,腳下輕柔無聲,安靜地踏上了尋覓的旅程。在喵喵的不遠處,大約一百貓步的距離,亦步亦趨的是一隻灰色短條紋小耳朵貓——小仙。他踏上了一條追求喵喵的不歸路。
他們合著清晨微靄與艄公悠然的槳聲欸乃,在河與岸之間穿行。這裏是貓才走得,隻容得下細碎梅花腳掌的小道。他們輕巧地躥上樹,爬上牆頭,在牆上走,再躍上屋頂,在瓦片上走。貓,生來高人一等,又豈能走尋常路。
他們在某家的屋頂上停了下來,那裏有一隻小小的黃貓,站在屋脊上迎風翹首。喵喵依舊十分優雅地走上前去,小仙也緊趕幾步追了上去,這時候他才能並肩看著喵喵,耳朵裏十分銷魂的小白絨毛。
“卡卡喵。”喵喵向小黃貓打了個招呼。
什麼叫做卡呢?即是不上不下。名字叫做卡卡,那就是不上不下得厲害了。卡卡不是野貓,但不像小仙高門大戶,他不如野貓橫,也沒有小仙的修養,他既沒有母貓的秀麗也沒有公貓的威勢。所以說,卡得很厲害呢。
麵對喵喵友好的招呼,卡卡並不回應,隻是說:“來早了喵。隱士還沒到呢喵。”
隱士是一隻掃把尾的野貓,渾身已經髒得看不清楚顏色,還常年繞著兩隻月亮似的蒼蠅。雖然隱士沒有家聲也沒有財勢更沒有長相,但是他依然十分有威信。全開封的貓都虎視眈眈地看著你,也比不上隱士半眯縫著他那雙下吊眼瞄你一眼。每月一度的“貓族大會”,會以一條小魚幹為信號通知隱士,而隱士不到,是不能開始的。
於是三隻貓耐心靜候,但關係十分微妙。小仙對喵喵的追求已是貓盡皆知的地步了,喵喵卻總是不冷不熱不鹹不淡的,雖然她很愛揮霍小仙的錢,但是又不想和這朵溫室裏的小花有什麼具體的發展,和卡卡又老是吵架;卡卡很看不慣喵喵恃靚行凶的作為和以為自己是天下無雙的態度,又看不慣小仙的軟弱和白目;小仙眼裏除了喵喵可說是一忘皆空了已經,他以諂媚的姿態追求著她。同時對能和喵喵熱火朝天地吵上幾句的卡卡懷抱著嫉妒的心情。
所以即使是三隻貓,這中間的關係也隨時風雲變色千變萬化啊。
又過了大約一盤蚊香的時間,一隻長毛黑貓慢騰騰地爬了上,大掃帚尾巴直拖到地上,像是一塊迤在地上的鬥篷,王者風範盡顯。
隱士到了。
他悶不吭聲地爬上來,趴在一邊,不再說話。大會這才算是開始了。
今次的議題是關於剛剛被黃狗打成重傷的家貓樂樂,就是否要討回公道,以及如何討回公道所開的臨時會議。
喵喵十分氣氛地大叫:“貓狗一向進水不犯河水喵,這次犬族實在囂張得太過分喵!要是不給他們點顏色喵,貓麵何存,以後還怎麼做貓!”
小仙連聲叫喚附議讚同。
卡卡喝止了小仙表達意見:“你住嘴,見色忘義喵。喵喵打個嗝你都說好喵。”
“那你怎麼說喵?”喵喵斜著眼睛冷冷地看著他。
卡卡很沉穩地道:“貓狗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進行大規模的衝突了喵,好不容易安定了一段時間喵。要是為了私貓糾紛再開戰喵,對大家都不好喵。”
“孬種喵!”
“潑婦喵!”
……“喵!~!·喵喵%¥#%喵!喵~~喵!!”兩貓一言不合吵了起來繼而動武拳腳相加,小仙很自然地站在喵喵這邊,卡卡雙拳難敵四爪,臉中幾抓。
“別吵了喵。”
即使在一團混亂的喧囂裏,隱士低沉而沙啞的聲音也有振聾發聵的力量。譬如那火熱的鍋裏,小小一滴水就可以滋滋響得滲人。隱士瞄了他們一眼,三貓立刻停下了爪子,等候指示。
“跟狗族的頭領說一聲喵,他們能內部處分的話就最好了喵。萬一不行我們再另想辦法喵。”
此言一出,贏得一片讚譽:“不愧是隱士喵!”
忽然,一隻手扒了上來,跟著是另一隻手,然後露出一顆大頭。看到滿屋頂的貓,他呆滯了片刻,啊了一聲。貓們也被這不速之客嚇住了,貓族大會全憑貓們的喜好召開和結束,並沒有章程和會規。所以麵對突如其來的情況,不知該如何反應。雙方就這樣僵持在這裏。
那個人卻先開口了,噓了一聲道:“不要叫,讓我躲一會兒。”他翻身上房,抱起僵硬的貓擺在自己麵門前作掩護。
從底下飆上來氣急敗壞的怒罵:“白玉堂!不要讓我找著你,我要拗斷你手指戳瞎你眼睛堵住你鼻孔剪碎你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