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漾輕舟,信流引到花深處。
塵緣相誤,無計花間住。
煙水茫茫,千裏斜陽暮。
山無數,亂紅如雨,不記來時路。
看著剛剛寫成的點絳唇,惜墨心頭湧上一股溫暖,恍惚間又回到娘手把手教導自己練字、學詩的時候了。每一次自己寫的很累很煩時,娘就會把自己擁在懷裏,然後講一些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故事。那些故事中的人仿佛隨著娘溫柔的聲音融到了自己的身體裏,所以他們開心,她就笑;他們分離,她就悲傷。每一次惜墨因故事裏的人離別而流淚時,娘就會雙手蒙上惜墨的眼睛,把她緊緊抱在胸前,然後告訴她“咱們永遠也不會分開的,你、惜落、娘還有爹,我們永遠不分開。”
當輕媛走進屋子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副畫麵:惜墨靜靜的盯著木桌上的紅燭,神情專注卻不帶任何喜怒哀樂,旁邊的一切景物仿佛已經模糊了。
她慢慢走到惜墨的身邊,桌上那首工致而清麗的小令便映入眼簾,輕媛緩緩讀出聲來:“山無數,亂紅如雨,不記來時路……惜墨,我知道,長風大哥和惜落的不告而別讓你很傷心,可是你這樣會讓我們也很難過的,你——”
“這首點絳唇,我學了三天才學會,你知道為什麼嗎?”惜墨突然打斷她的話,輕輕開口,臉上有些許的微笑。沒等到輕媛回答,惜墨便接著說下去,“我為了騙娘給我講故事,騙她抱我,就不時的停下來,裝作一副很累的樣子。然後,娘就會寵溺的環住我的肩膀。她明明知道我在騙她,她卻還是給我講了一個又一個的故事。你知道——”
這次還沒等惜墨問出為什麼來,輕媛就脫口而出:“為什麼?”
兩人相識一笑,好象聽到寒霧散去的聲音。
“她說,她相信我。而且,我的一舉一動她都了解。我偷懶不是不願意學詞,而是想要被疼愛。所以她沒有任何理由拒絕。輕媛,我知道你很擔心我,可是我如果說我其實很好,我還是原來的我,你願意相信嗎?”惜墨滿是堅定的看著輕媛,期待她的答案。
“我信!”我也沒有任何理由說不信,不是嗎?惜墨。
看著輕媛的堅持,惜墨深呼了一口氣,終於又回到起點了“那你,李大小姐,你來我這裏到底有什麼目的?”惜墨頓時變了臉,好象很是生氣。
“咦?我好像說的是我相信你呀,你幹嗎這麼凶,我說的是我相信。”輕媛連忙解釋,她認為惜墨肯定聽錯了。
“我知道啊,你不用刻意再說一遍的。”惜墨終於裝不下去了,笑顏如花,“我是問你,你來這裏你要做什麼的,你是要傳話還是叫人,恩?大小姐”
“你又騙我,你怎麼這麼愛騙人。”輕媛發覺又上當了,而且每次都是同一種把戲,她偏偏就吃了這一套。
看到輕媛不說話,小臉布滿烏雲,惜墨收起玩笑:“輕媛,顧大哥,他走時你知道嗎?知道,恩,你?”終於又恢複到以前了,輕媛,隻是你?
“知道什麼?”輕媛眼中有一絲暗淡閃過,可立刻擺出一副“凶神惡煞”,“我隻知道,你再不去吃飯,泠哥哥就要發脾氣了。你午飯就沒吃,難道你要成仙了。”
“你?”惜墨很是意外。
“你什麼你,走啦,本小姐可是親自來叫你的。”輕媛不由分說,拉起惜墨的手走了出去。
有輕媛的陪同,兩人不消片刻便走出了臨春園,隻留下滿園的花香與一路的默然。
“我們要去哪?我不記得路。”惜墨很是心虛,這條路走了快一個月了,白天還好,晚上就……
“唉,你跟緊我就好,可別走丟了。”輕媛歎了口氣,她的路癡症可怎麼得了。
“喏,前麵的假山向右轉。”輕媛握著惜墨的手開始指路,“那個最亮的地方,就是我們平日裏吃飯的地方——飲水庭”
惜墨不出聲,自己很是懊惱,緊跟著輕媛,完全忘記了她馬上要見到的人就是鳳凰門的主人,那個處處刁難她的泠。
夜晚,飲水庭。
走過屏風,刹那的恍,讓惜墨不由的眯起了眼睛,可麵前的晚宴的情景還是生生映入眼中。
平時的華麗不見了,有五個人圍坐在往常的大桌旁,還有兩個空位。簡單的食物,單調的顏色。
“輕媛,還不進來。”是李叔的聲音。
“走,惜墨。我們坐在一起。”輕媛的突然變了聲調,充滿不滿。
惜墨隨著她走過去,神情冷漠,眼角含著譏誚。
“舍兒,你要永遠不理泠哥哥了嗎?”很好聽的聲音,像冰碎的清脆,可聲音的主人卻讓惜墨異常排斥。
“哼,誰讓你這麼叫的。我叫李輕媛。”輕媛聽到“舍兒”被泠這麼輕易的呼出,一臉不快,偷偷瞥了惜墨一眼。旁邊的惜墨,依舊如剛剛坐下一般,靜的出奇。仿佛身邊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把自己擱離出了他們的世界。
“輕媛,你太沒大沒小了。”李弘有些生氣,卻不光看著輕媛,惜墨的冷靜讓他沒了主意。
“好了,舍兒不沒大沒小,就不是舍兒了。我們可以吃了嗎?”泠的微笑出聲,絲毫不介意輕媛的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