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湖州,總有薄薄的一層霧幕,這裏遠離山巒群峰,隻有一望無垠的水鄉青鎮,片片灰白階石鋪在腳下,不規則的美麗憂傷就這樣暈染開來,不知要延伸到何方才是盡頭。
這樣的天氣不適合漁民出海捕魚,卻為湖上泛舟增添了不少朦朧之美。湖州的青涯湖,在淡淡的水汽中流動,傳說中這裏本是一片沙漠,後來瑤池的玉姬仙子私下凡間,曾在這裏與戀人分別,仙子淚如珠斷,荒蕪的沙漠瞬間桑田滄海。湖州的一片碧綠就這樣悄悄融化在這個別離的傳說中,連處是的水,也有了別樣的柔情。
清波漾動,木舟一葉泛蕩,風吹白衫颺颺,似逃離俗世泥垢,半點不沾塵。
不知何時,一曲笛聲幽幽發於水上,爛漫的輕霧中的蓮花,朵朵晶瑩剔透,盈盈一笑就醉了多少離人。
笛聲斷斷續續,好不真實,再加上看不清湖中吹笛者模樣,甚至一曲作罷後,湖邊亭上還有聽者猶然不自知,妄斷繞梁三日。
輕輕的撫弄手中的紅笛,惜墨憐從中來,不過幾年時光偷換,卻落得個睹物思人的結局,韻致,你在那裏,可曾後悔過?
“玉姬本是芙蕖仙子,也就不怨湖州的蓮花風韻勝於所有了。”舟滑過水麵,一朵白蓮距惜墨的指尖不到一寸,花氣沾染了纖指,紫邊衣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漫起周身,縈繞於發絲之間。
“惜墨,想不想聽一聽我的故事?記得在齊州,我曾對你說過一些,還惹來你的不少同情。”
聽到男子的聲音,夾雜著流水的漣漣波動,惜墨拂過眉心的一層濕氣,從新執起手中的紅塵笛,婉轉淺吟從指尖裏緩緩流出。
“我本不該姓連,母親嫁入鳳凰門時,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也許是透過了薄霧,男子的聲音有些顫動,“後來隨著我的出生,母親與父親的關係一度非常恩愛,但是在我滿月那天,父親竟然抱回了一個快滿周歲的男嬰,在母親看來,那就是父親的背叛。”
紅塵長吟,靈動中的輕歎伴著伊若的一字一句,像是在憫惜的應和著。
“之後的四年裏,隨著父親對那個男孩的寵愛越來越深,母親的脾氣也一天比一天差,最後在男孩慶生的那天,母親帶著我離開了鳳凰門,直到她去世前,關於父親的事,她依舊一個字也沒有提起,那時已經又是一個四年過去了。
“再後來,那個男孩找到了我,同他一起,我在莫離穀裏度過了三年時光。而因為時間的關係,我與他已經陌生到與普通朋友無異,所以我拒絕了跟他和父親回去鳳凰門,開始天涯海角,四處漂泊。”
模糊中,他看不認真惜墨的臉,她側著身子,依舊是無意的吹著紅塵,一曲《無憂妄》已快到結尾。
“之後的幾年,我到處遊曆,足跡幾乎踏遍了整個天朝。一次偶然的追逐中,我勝過了當時天下第一樓的飄渺公子,成為接替他的人,對此本無心的我,從未聽命於樓主,也就得罪了幾乎所有的人,最恨我的莫過於當時的南盟,沒想到幾次交手後,南盟的盟主害人害己,死於自己的暗器之下,我被迫糊裏糊塗的接手了南盟。”
笛聲收束,經曆幾波曲折,一聲揚鳴後,歸於沉寂。女子輕撫笛身,將它放回袖中,眉間的水汽已然又聚成一團。
“惜墨,其實在我離開鳳凰門後,凝姨是一直——”
女子抬眼,一眸幽然暗啞了伊若所有的聲音,她張開雙臂,麵對著一池碧波,任那一汪濃綠揉碎在眼中。
“伊若,若是你站在我身後,會不會把我推下去?”
不含任何情緒的話語,攪亂了伊若的內心,他放開木漿走到惜墨身邊,“不會。”
“就算是你必須怎麼做,也不會嗎?”
將她抬起的手臂輕輕按壓下去,伊若擔心的看著她,不知為何,伊若知道,自己回答不出她想要的答案。
“惜——”
“你剛才告訴我那麼多,那麼多關於你的事。可惜沒來得及聽完,曲子就結束了。不如,換一下好嗎?這次,換我來說。”
幾步走到漿邊,她拾起了剛才握在伊若手中的木漿,不知由她來掌舵,還可不可以?
“我時前聽過一個故事,也隻是故事而已。”撥弄木漿,小舟開始繼續在水上滑過,隻是舟下的水痕,漾起的是不一樣的波紋。
“一個被判誅三族的人家,在抓人那天,逃掉了一個懷著身孕的女人。後來她不敢與家族中其他人聯係,也無能力報仇,隻能隱姓埋名的生活,後來她誕下一個女嬰,卻自知逃不了命運,便將那個孩子偷偷送回了族人身邊。”
惜墨搖著船槳,一直彎著嘴角,在敘述一個好像非常遙遠的故事,水上的霧越來越濃,迎麵的水汽打濕她的眉,她的眼。
“不過,那個孩子隻在親人身邊待了一個月,就被不懷好意的人發現,利用這個孩子想要興不軌之事,後來她被不得以送到一個於他們交好的世家裏,可那些人不甘心就此罷休,途中他們劫持了世家的一對年輕夫婦,想要威脅他們交出孩子。可他們卻不幸中了那個妻子的計策,被迫於前來的追兵和解,追兵裏的一個頭領,答應了那個妻子一個條件,終於不傷一兵一卒的平息了這場爭鬥。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