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龍神披甲為紅顏,白衣千裏尋故師。(1 / 2)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鋪天蓋地的,像是一場作別的紀念。

信手踱步在玉色的長廊上,身後是不知走了多少來回的雜亂腳印,暴露了他看似平靜的玉顏下,蘊藏的不安。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明顯的覺察到身後有人接近,握在手中的紫金色寶劍,竟有些晃動。

凝眸,遠方的雪花飄落,仿佛寒冷都倒映入眼。

“爺,不知何事召來屬下?”身後一精甲披身的男兒低頭,話語中露著不知名的情緒。

男子轉過身來,一股風雪沿著廊口吹入,將玉色的袍子都掀起一角。他一臉濃鬱的沉,隱隱透著一股殺意。

“哼,見到朕竟不下跪,狄施,你好大的架子呀!”男子不願看他的臉,隻是注視著他頭上的白羽,一聲大喝。

原本在宮外,一幹人等為了不招眼,不會行君臣之禮。如今主子龍顏大怒,看來那件事是再瞞不住了。

狄施皺眉下跪,手撫著腰間的寶劍,心裏湧起一陣涼,如被冰凍。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更何況自己犯了君的大忌。

“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男子抬步越過狄施,背身而立。聽不到他的回答,男子輕閉雙眼,暗暗說道:“這把上清劍,由我南風一族的君王世代相傳至此,應該配的上你了。”鼻翼有些輕抖,他閉上了眼,“朕,今賜你上清劍,命你自盡謝罪。”

“……臣遵命,謝陛下隆恩。”

咣當一聲,紫金劍被男子丟在狄施身邊,發出了輕聲的悲鳴。

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在自己死去的時候,他不要在一旁,親眼目睹自己的死亡。這個他護佑了一生的男人,他的主上,他的帝王。

長廊盡頭的一角,有急急的腳步聲傳來,過耳後,穿著紫色大氅的女子遠遠的奔跑過來。

“狄施住手!”她嬌聲嗬斥住欲動手拾劍的狄施,杏眼怒瞪著這一主一仆,“南風兆琛,誰準許你在我的地界上如此放肆!”

沒想到姐姐會在這時出現,原本她不是在午睡的嗎?南風撇過頭去,無法妥協於她,一時間怒氣更甚了。

看到弟弟的厲色,女子也頓時火冒三丈:“狄施,你給本宮滾回戰場上,好好的殺敵,本宮準你戴罪立功。”

“皇姐,這件事不須你插手,朕自有分寸。”男子不肯退讓,如今已身在皇位的他第一次有了無力的感覺。從前的他一直以為隻要成為了萬人仰視的王,他便可以保護可以保護的人,抓住自己想要抓住的東西,讓她們永遠待在自己身邊。可誰知,她的性子竟是如此的剛烈,會選擇一條沒有退路的路走,一走便要走到盡頭。

女子鳳眼一瞥周圍,地麵已經被白雪細細的覆蓋住了,冷色調的長廊上南風兆琛的側臉一如白雪般陰冷。除非他是真的亂了陣腳,否則怎會有如此狠絕的表情,連自小就跟從他的親信都不肯放過。

“南風兆琛,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但我要你放過他這次。”女子褪掉外氅扔在地上,緩緩屈膝跪在了生冷的走廊上,“我以一個臣子的身份,懇求我的君王可以放過狄施將軍。”

南風看著女子就這麼為他慢慢下跪,她卑微的姿勢,謙遜的態度,以及如同陌生人一般的語氣,無一不生生紮在他的心上。他要妥協嗎?扶起麵前的姐姐就代表必須犧牲掉惜墨,如果不,那他豈不是要看著女子長跪不起。

不——他要怎麼做,他該這麼做——

“皇姐,你到底要做什麼!是他害了墨兒呀!墨兒現在下落不明,難道我不該殺了他,殺了他嗎?”南風突然大吼出聲,情緒幾近崩潰的邊緣。他雙手抓著著女子的肩膀,不住的顫抖著,似蘊藏了萬年的怒火。

女子被他突然的一吼驚呆了,從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千司,讓情緒遮蓋了全部的思考,幾乎變成了一個隻知道仇恨的人。她抬起雙臂打掉了肩膀上的困箍,冷漠的直起身站了起來。

“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了南風兆琛臉上,女子皺著眉目,如臨仇敵一般的瞪著他,咬碎了銀牙一字一句的說道:“如果那時是我,我也會這麼做,而且會更加狠絕。”

“姐——”

“千司,我會在祠堂裏吃齋念佛,保佑狄將軍早日得勝,班師回朝。”女子低身將狄施扶起,一手拾起了他腳邊的寶劍,交還給它的主人,“如果,戰事出了什麼不測,我也再無顏麵作南風家的子孫。真到那時,你隻需過年之時上一柱清香給我,也就夠了。”說罷,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好像又突然想起什麼,她回頭衝著一臉糾結沉鬱的南風開口道:“如果你敢深陷自己於清州或望鳳鎮,隻知道為私人之仇而至天下於不顧的話,我,也隻好替你向天下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