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如何翻去今世頁,與你聽劍看雪。(1 / 2)

青無寺的佛堂,絲絲落落的檀香氣息若有若無。發縷間,穿插禪聲交彙的寧靜。

女子抬眸凝視,不大的香殿裏幹淨無物,不惹塵埃。清澈的黑瞳中半是享受半是疑惑。

“施主,是在尋找什麼?”玄緣的聲音飄進心底,讓惜墨有些恍惚。

女子向白袍僧人盈盈低頭一禮:“我,隻是在奇怪著,為什麼青無寺的佛堂中——”視線回繞一圈後,重新彙聚在僧人的身上,“沒有供奉的佛像?”

玄緣走到佛案上,隨意的在案上擺放整齊的紫香中執起一柱,點燃。

青灰色的煙柱嫋嫋繞繞,慢慢直上,蹤跡卻是越來越淡。

“施主是不是想問,既然青無寺沒有佛像,那麼信眾所朝拜的是什麼?”和藹的老者走近惜墨,將紫香遞上前去。

女子接過香來,看著悠然的青煙,思維一時受阻。沒有佛像,沒有團蒲,沒有香爐,那她,要如何上這一柱青香,如何,拂去一身的塵埃?

“方丈,我無路可尋。”

聽到女子的歎息與無助,玄緣沒有開口,他靜靜的走向佛堂的一端,那裏擺放著一把銅色古琴。抱起琴,玄緣走向惜墨。

看著方丈懷中的琴,惜墨有些詫異。那是一把壞掉的琴,看琴弦的鏽跡斑斑,應該是浮塵多年了。琴弦斷掉了幾根,琴麵也磨損的厲害。不知方丈何意,竟拿出此琴來。

“方丈,這琴是?”

琴的一端,模模糊糊有些印記,惜墨不自禁伸手拂去上麵的灰塵,那裏刻得該是它的名字和出處。

“冷玉古風,端居室……吟琴先生。”有些不敢相信,女子喃喃的說出上麵的鐫刻文字。

對於惜墨來說,父親對於琴的喜愛幾乎到了癡迷的地步,連娘親的一手妙音也自歎不如。家裏的古琴不少,爹娘卻隻對一把叫著冷玉的琴珍愛有佳,互不相讓,最後竟商量出共奏一琴的法子。

“這……是冷玉琴?”如何荒涼至此啊。

玄緣沒有回答,隻是將琴輕輕放下,對惜墨說道:““施主,想聽老衲講講它的來曆嗎?”

下意識的點頭,仿佛在等待著,沉默的前世重新翻開,那飛揚的白線。

七族秦氏用玉鑄琴,絕技天下。更有傳說言,秦氏一族,專為冷玉而生。

秦氏每一世的吟琴先生都會用盡畢生心血,來鑄專屬他這一世的冷玉琴。故秦氏流傳至今,遍及天下間可尋的冷玉琴,也不過幾把而已。

而秦族的冷玉指環,更被看做是天命所賜。凡屬秦氏子孫,凡擁有此環者,便是實至名歸的秦族之長。因而冷玉的安全,便與秦族一脈的安全息息相關,吟琴先生的一生也隻能呆在秦族的皇宮中,用盡一世的時間鑄那驚絕人間的冷玉琴。

“錚”的刺耳一聲,打斷了那平靜的講述,隨著那聲琴弦的撥動,女子眸色轉而清晰。而剛才,卻是仿佛陷入了一場深深的夢境。

那,是冷玉琴發出的聲音嗎?那是,它該有的聲音嗎?

冷玉琴的琴聲自己聽過,每當爹和娘一起彈奏那把在月光下會散發清光的琴時,自己也會被那琴聲暗暗的吸引去,那是月光碰敲青玉的聲音,美妙的似蟾宮銀桂滴下的清露。

“施主,被這冷玉的琴聲嚇到了嗎?”

女子沉默著,不知雲何。

“若言琴上有琴聲,放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於君指上聽?施主不信的話,何不自己試一下?”

看了眼前的方丈一眼,惜墨心中似有些清明,柔荑輕抬,玉指按壓,一點一撥一扣,琴聲動容,似仙衣款款,剛才的噪聲,似幻覺一般。

“琴瑟琵琶之物,雖有妙音,若無妙指,終不能發。秦氏挑選最出色的琴師為吟琴先生,然後一生鑄一把冷玉琴,在老衲看來,也不過是為了尋路罷了。”老者和藹的一笑,用手指輕輕撥動著未斷的幾根琴弦,“隻是秦氏所尋的為知琴之人,而施主你,卻是早已行於此路罷了。”

有著執著與不信,女子抬頭凝視:“方丈,我有所問。”

“請講。”

“我想問,問我為何早行於路上卻依舊雙目迷失?問為何我所愛之人皆不與我同行此路?問為何如冷玉無雙寶物卻要掀起腥風血雨,禍害人間?問為何佛法無邊,卻隻與我相隔千裏;為何回頭是岸,卻不是我要找的渡岸?我想問,問為何我一生顛簸不定,總要背負著無常的宿命?問為何,天下之大,獨我一人形影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