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桃不去東山是怕她爹生氣倒不是怕鬼,馮家祖輩幾代都是桃花鎮上出了名的好人,想來也不會為難她一個小丫頭,而且管桃從小膽大,有點天不怕地不怕,不過隻有馮子涵知道她獨獨最怕那種綠色的無骨肉蟲,小時候馮子涵常常戲弄她,讓她閉上眼睛,等她睜開眼睛就看到那蟲子在馮子涵手心裏爬呀爬……爬呀爬……從東山方向爬上桃山來了!朝她來了!然後身子突然猛得一扭,骨骨碌碌就滾下山去了。管桃心裏本來一緊現在一鬆,竟愣怔了,傻傻的看著那“蟲子”滾落的方向。好半天才回過神兒來,趕忙往那邊跑去,知道這是有人滑倒了。等她奔到山下,見一個穿淡青衣服的年輕人跌在枯草叢裏,腿腳許是受傷了,掙紮著卻站不起來。
“你怎麼樣了?”管桃詢問著便去扶他,年輕人嘴唇翕動,嗚嗚啊啊的發出些音節,最後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管桃心想他可能是個啞巴,便不再問了,蹲下去檢查他的傷。他的腿被山坡的碎石枯枝劃傷了,不過倒不嚴重,比較嚴重的是他的右腳踝,已經腫起老高了。但是等到管桃站起身看到年輕人的臉,不由得在心裏一聲輕歎:最嚴重的是他左臉頰上傷勢最輕的這幾道劃傷!要是留下了疤痕,可真是可惜了他這好皮相。
年輕人被管桃那樣又掀褲腳又捋襪子的,本就紅著臉僵硬的站著,現在又被她這樣肆無忌憚的盯著,臉上直覺火燒火燎,連耳朵都燒起來了。管桃看見他滿臉通紅,才後知後覺的感到自己不妥,對方畢竟是個陌生的年輕男子,自己從小就大大咧咧,剛才又著急看他傷勢,竟把男女授受不親這些千古教條拋腦後了,現在人家肯定是認定自己輕浮了。想到這些管桃更加尷尬,臉頰刷一下全紅了。兩個大紅臉就這樣麵對麵站著,各懷心思,一時竟都沒動。
管桃回過神來,尋思對方不能說話,免不了還是自己厚著臉皮先開口吧。於是輕輕咳了一聲,開口說:“你的傷要馬上找個大夫來看看,我家就在鎮口不遠,要不我扶你先到我家去行嗎?”年輕人微笑著點點頭,然後站直了身子,朝管桃深深地鞠了一躬。管桃一驚,心想,這禮行的太大了吧,又不好還禮的,要不然弄得跟那啥,拜天地似的。於是管桃笑了笑便扶著他往鎮子走去。
到了馮府,管桃從門房恒伯那裏知道自己爹爹出遠門了,這兩年中原鬧旱災,很多地主鄉紳便舉家遷徙,有些為了籌錢會把自己珍藏的寶貝賤賣掉,這次聽說有個死了當家老爺的鄉紳家要把夫人陪嫁的許多寶貝低價出手,其中有隻據說是唐朝的上好翡翠飄花手鐲,價值不菲。管桃對這些生意上的事不感興趣,對恒叔說的這些也不在意,知道爹爹不在而且今天馮子涵要在學校開新學年教師討論會,可能要晚些回來,就自作主張把受傷的年輕人安排住了下來,又去替他請了大夫上了藥,端了晚飯來看他吃了,讓他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