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下班,褚青蘅的內線還是響了。她看了一下來電,是一個陌生的內部號,她隨手拿起話筒:“病理科褚青蘅。”
那頭的聲音清朗而有磁性:“很抱歉打擾你下班,如果有空的話,能不能麻煩你來一下解剖室,你們科室的芮雲暈倒了。”
褚青蘅掛斷電話,拿出塞進洗衣袋裏的白大衣,一邊走一邊往身上套。她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超過了下班時間,看來今晚又要加班。她的工作注定不能暴曬在陽光底下,那個世界裏總是充斥著血腥和生命的走失,假如這些全都消失,也許她的世界也將分崩離析。
解剖室外的空氣中彌漫著福爾馬林的味道和一股奇異的甜臭味。芮雲正半躺在外麵的長椅上,臉色煞白,用紙巾擦著嘴角,看見她後有氣無力地示意一下:“我……中飯沒吃飽,血糖低了點。”
褚青蘅朝他笑了一下,走到解剖室門口,隻見有人剛從裏麵出來,穿著橡皮衣戴著手套,醫用口罩遮住了下半張臉,僅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輪廓優美的眼睛,閉眼的瞬間,可以看出他睫毛甚長。
就憑著這無敵的睫毛,她也能認出他來——蕭九韶,是局裏甚至是本市公檢法法醫中最年輕的正科。他那毒手三千屠的名聲就跟他的睫毛一樣出名,他曾連續熬夜加班跟一件大案,最後做完解剖分析後撐不住就在解剖台上睡著了。第二天一早來打掃衛生的阿姨看見解剖台上那帶血的被子裏鑽出一個人來,尖叫後嚇暈過去。
工作狂,怪人,變態,那一個個標簽閃閃發光地貼在他身上,哪怕他長得再帥,也不會有女人自討苦吃去接近他。
“你好,我是來代替芮雲的。”褚青蘅正要再做解釋,隻見他踩下風門開關,聲音憋在口罩裏,像是帶了點鼻音:“那就開始吧,我希望你不要也昏過去,不然我隻能找你們領導來加班了。”
褚青蘅跟著他穿過風幕,進入解剖室,那股刺鼻的藥水和甜腥味道變得更濃。麵前的屍體正安靜地躺在那裏,肌膚白皙,形體纖瘦,卻從肩胛開始被橫剖成好幾截,她微微有些失神。
她好像看到了自己一般,這樣死氣沉沉地躺在解剖台上,這種感覺可真不好。
隻聽隔壁監控室傳來幸災樂禍的聲音:“我看又不行了吧?蕭九韶你說吧,下一個又要換誰來?”
褚青蘅望了監控室一眼,說話的是刑偵隊的秦晉,在外麵等待檢驗結果,便道:“我沒事,現在開始吧。”
蕭九韶透過薄薄的鏡片審視了她一陣,像是確定她不會突然暈倒,就動手把屍體翻了過來。
加完班,已經超過八點。
褚青蘅摘掉手套和橡皮衣,隨後在記錄本上簽下自己的名字。蕭九韶的字很是飄逸俊秀,每一項數據都填得工整,包括自己的簽名,也是一筆一畫清楚分明。
她換上了自己的外套,忽聽身邊有人道:“如果沒有安排的話,不如一起去吃個飯?”
她轉過頭去,隻見蕭九韶站在洗手台邊,一絲不苟地洗手,用醫用型洗手液翻來覆去洗了三遍。他沒有得到回答,便轉頭看著她。他已經摘掉了口罩,露出的下半張臉的輪廓也是骨骼優美。
褚青蘅早聽幾個剛畢業的小姑娘嘀嘀咕咕說蕭九韶長了一張鬼斧神工刀削般清俊的臉,她雖然對於那種刀削麵一般的形容十分嫌棄,導致她沒有去關注過,現在見到還是忍不住在心裏稱讚一聲。美好的事物,誰都會心向往之。
褚青蘅從衣袋裏抽出手來,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