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市裏的燈可好看了，有兔子、龍還有好多大紅燈籠呢。”張曉輝如數家珍地跟大家炫耀著。“美麗阿姨還給我買了棉花糖，那麼大的，”張曉輝用手比劃著，“大田叔還舉著我看套圈兒的呢。”“行了啊，趕緊去叫你大田叔他們過來吃元宵。”今天劉誌田約了王美麗去市裏看花燈，豫梅本來不想讓張曉輝跟著，可這孩子實在是太討厭，愣是纏著劉誌田不放，也沒個眼力見。“嫂子，您包得這元宵比外邊搖的還好吃。你說，是吧，大田？”梅蘭咬開湯匙裏一個白白糯糯的大個元宵。“是啊，嫂子做飯的手藝跟館子裏的廚子有得一拚。”劉誌田一邊吃著一邊頻頻點頭。“哪是有得一拚啊，分明就是比他們做得好吃，尤其是比學校裏的那個大師傅做得好吃多了。”梅蘭嘴上沾著甜糯的元宵餡料。“欸，嫂子，要不您去鎮中幫廚吧，我聽說那個打飯的大姐不幹了。”梅蘭靈機一動，心想張玉海走後，豫梅就光靠著這一畝三分地怎麼養活兩個孩子。“梅大夫，我哪行啊？我又沒幹過，人家哪能要我呢？”豫梅底氣不足地嘟囔著。“怎麼不行呢？嫂子，您這做飯的手藝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您去給他們露兩手保準把他們給鎮住。”梅蘭神氣十足地看著大家。“再說了，咱家不是還有王大小姐呢嗎，這就是一句話的事兒。是吧，大田？”梅蘭瞟了一眼低頭不語的王美麗。“我哪兒有梅大夫本事大啊，誰不知道梅大夫在學校呼風喚雨的，連王書記來視察都點名要見梅大夫呢。”王美麗放下湯匙，陰陽怪氣地瞪著梅蘭。心想就你愛管閑事，要管有本事你就自己管，還拉上別人，這樣是成了還好，要是不成豈不是給你當了替死鬼。“梅大夫，趕緊吃吧，要不這元宵就坨了。”豫梅用胳膊碰了碰邊上的梅蘭，她從心裏感謝梅蘭，但她知道這往鎮中安排人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小事兒，恐怕王美麗也愛莫能助。“嫂子，剛梅大夫說的事兒，美麗回家跟王校長說了，王校長說如果後廚缺人就安排您過去。”劉誌田一邊推著車往院裏走一邊跟豫梅說著。在送王美麗回家的路上，劉誌田跟王美麗又嘀咕了這個事情，說豫梅這半年也沒少照顧他們，現在人家有難咱能搭把手就搭把手，王美麗說不是她不願意，她就是氣不過梅蘭那股勁兒，要是嫂子跟她說她肯定幫忙。劉誌田順便把他和李強搬出去的事情也跟王美麗說了，王美麗自然很高興，不過她也說等李強好了，還是搬到她家住吧，反正她家也有地方，劉誌田答應了。“張曉輝，你小子敢耍賴，”李強用手把張曉輝按在桌子上。“誰耍賴了，是你們玩兒不過人家，還以大欺小。”張曉輝臉趴在桌子上看著掀開門簾的劉誌田和豫梅，“大田叔，快來救我，他們合起夥兒來欺負我。”“幹嘛呢，李強！”劉誌田把李強的手拉開。“這小子他媽的敢偷牌，”李強氣憤地看著張曉輝，“我他媽在牌桌上混的時候你他媽還沒鑽出來呢。”“李強，說話幹淨點兒！”劉誌田瞪了一眼李強，這孩子身上總有那抹不掉的江湖氣。這也難怪，他從小父母走得早，跟著姐姐相依為命，這日子之艱難可想而知。李強跟他說以前家裏的親戚朋友都不待見他們，說他們的父母把大夥兒的錢都騙了，這些人經常到家裏吵著鬧著搬東西要錢，他姐姐實在沒辦法就帶著他跑了出來，一直也沒回去過。“大田，這孩子們就是玩玩兒嗎。”梅蘭看著劉誌田一臉嚴肅的樣子，閉上了那哈哈大笑的嘴巴。“欸，嫂子，你沒發現這曉輝跟大田還挺亂相（有緣）的？”梅蘭躺在床上看著邊上的豫梅。“這孩子平時瘋折瘋鬧，也就大田能治得了他。”豫梅看著窗外那透進來的月光。“嫂子，你有沒有覺得曉輝那虎頭虎腦的樣子還真跟大田那熊樣兒有點像？”梅蘭在被子底下用胳膊推了豫梅一下。“梅大夫，這可不能瞎說，”豫梅趕緊伸手捂住了梅蘭的嘴巴。“欸，嫂子，你這麼緊張幹嘛。他們還說我長得像林青霞呢，難不成我還是林青霞生的嗎？”梅蘭拽開豫梅的手爭辯著。“林青霞是誰啊？”豫梅一臉疑惑地看著梅蘭。“我小姨，”梅蘭壞壞地看著豫梅。“梅大夫，你不說家裏沒什麼親戚了嗎？”豫梅回想著梅蘭跟她講的身世。“嫂子，你真是笑死我了，”梅蘭捂著肚子咯咯笑著，“林青霞是個港台電影明星。”“梅大夫，你淨拿我開涮。”豫梅在被子裏用手打著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梅蘭。“嫂子，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梅蘭跟豫梅求饒著。“嫂子，大田他們真的要搬走了？”梅蘭平靜下來扭過頭望著豫梅。“是啊，本來大田就是村裏臨時安排住在這裏的，早晚都得走。”豫梅看似平靜地說著，“如果你四哥不走，他們住在這裏倒沒什麼。”“嫂子，你別聽外邊那些人瞎說。”梅蘭安慰著豫梅，“不過嫂子，這家裏要是沒個男人，你這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吧。”梅蘭眼前浮現著她跟姥姥那些艱難歲月，可那畢竟是在城裏，你關起門來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可在這村裏，恐怕凶多吉少，更何況寡婦門前是非多。“大田本來就是別人的男人，他跟美麗結婚也是要走的。現在走對他們也好，省得別人說閑話。再過幾年，曉輝就長大了，我這也沒幾年熬的了。”豫梅沿著透進來的月光看著這寂靜的夜，在這個社會女人終究還是得靠著男人，自己的男人走了，隻能指望著自己的兒子。她又回想起公公婆婆跟她說的話，她是不會丟下自己的孩子不管的，她一定會把他們養大成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