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個集,豫梅都沒見著於海軍,心想他肯定是在忙著做生意,可梅蘭的事情不能這麼一直拖下去,這幾天梅蘭心裏的焦急她是看得出來的,梅蘭一直照顧她袒護她,現在正是她竭盡所能報答梅蘭的好時機。趁著風輕雲淨,豫梅準備到楊樹村北口於海軍家的老房子看看,她聽趙三兒說老房子修好後,於海軍一直住在那裏。豫梅還問趙三兒知不知道於海軍在南海那邊的具體情況,趙三兒說於海軍確實是一個人回來的,其他的情況於海軍也沒跟他提起過。豫梅在北口通往亂墳崗子的土路上騎著洋車,她心裏琢磨著今兒個天氣挺好的,怎麼這洋車越騎越沉,越蹬越費勁呢,這路怎麼也比平時顛簸得厲害。豫梅下了車,看了一眼後車胎頓時恍然大悟,那後車胎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軟塌塌地貼著車圈上,肯定是給紮了,因為她清楚地記得早晨是打滿氣才出來的。豫梅隻好推著洋車走進亂墳崗子邊上的梨樹林,穿過這片樹林就是於海軍家的老房子了。“汪......汪......”一陣突如其來的狗叫聲嚇住了豫梅的腳步,她停下車不敢繼續上前。一隻背部黑亮黑亮的狼狗隨著越來越近的吠聲衝到豫梅眼前,嚇得她兩腿直哆嗦。雖然家裏也養了柴狗,可看著這個半個大人身長的狼狗,豫梅心裏仍然充滿了恐懼,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看著狼狗吐著舌頭瞪著她,朝她不停地狂吠。“黑子......黑子......”一個洪亮又熟悉的叫喊聲從樹林裏傳了過來。“海軍?!”看到拎著鐵鏈子的於海軍衝了出來,豫梅又驚又喜。“豫梅......”於海軍看到豫梅也是一愣,他正準備給黑子拴個脖套,沒想到這家夥一使勁就掙脫了出來,跑進了樹林子。“豫梅,你怎麼在這兒啊?”於海軍給不情願的黑子套上脖套,緊緊拉著鐵鏈子生怕黑子傷到豫梅。“哦......,那個......那個我剛過來看看玉海......”豫梅支支吾吾地說著,她真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之前在心裏想好的詞一句也說不出口,隻好緊張地使勁兒攥著車把,在心裏不斷默念著今兒個一定要幫梅蘭把事情辦了,一定要鼓起勇氣問清楚於海軍。“哦......,豫梅,要不過去待會兒,剛好我也有點兒事要跟你商量一下。”於海軍看出了豫梅臉上的為難,心想豫梅絕不是單純地過來看張玉海的,這清明才剛過去個把月,今兒這日子既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更不是過什麼節,怎麼也跟給張玉海上墳燒紙聯係不上。他想豫梅八成是來找他的,肯定是碰到什麼難事了。這些日子他一直忙著土地審批的事情,沒顧得到集市上看看豫梅,心裏也一直不踏實,生怕剛子去找她的麻煩。“恩......”豫梅不好意思地點了一下頭,推著洋車跟在於海軍後麵穿出了樹林。“豫梅,我這兒條件簡陋,你隻能先將就坐了。”於海軍拴好黑子,拿出一個馬紮遞給豫梅。“沒事兒,海軍,你別忙活了。”豫梅望著於海軍走進外屋地的背影。於海軍從裏屋端了茶壺茶杯出來,給豫梅倒了一杯剛沏好的茉莉花茶。這是於海軍最愛喝的茶葉,無論走到哪裏他都一直無法忘懷這淡淡茶香裏夾雜的那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茶水微微泛著苦澀,好比他們一起度過的那些青澀光陰。“海軍,你這次回來準備呆多長時間?”豫梅捧著手裏的茶杯,鼓起勇氣先開了口。“等這邊兒的項目都辦好了吧,”於海軍坐在豫梅旁邊,呷了一口杯裏的茶水,望著不遠處綠意盎然的梨樹林,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油然而生,心裏不知不覺溢出了一絲愜意,這就是他們年輕時向往的生活啊,以前總覺得它遠在天涯,而此刻終於近在咫尺了。於海軍記得他們小時候經常站到樹杈上一兜子一兜子往下卸樹上的雪花梨——他個子高負責在上麵摘,張玉海和趙三兒在下麵接應,他們脫下上身的軍綠褂子當口袋,一直摘到裝不下為止,一聽到看果園周大爺的罵喊聲,他們仨就趕緊抱著鼓鼓囊囊的綠褂子往他家裏跑,當時他姐姐就坐在這門口的晾台上,看著他們三個臭小子連蹦帶笑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那個時候真好,沒有憂愁沒有煩惱,沒有這麼多的天災人禍,除了吃的東西少了點兒沒什麼不好。那個時候媽媽成天躺在炕上咳嗽,他總是挑個頭大的先給媽媽送過去,聽姐姐說媽媽得的是肺病可能會傳染,所以他一直沒讓張玉海和趙三兒進去,他倆隻能坐在晾台上,聽著那吭吭的咳嗽聲此起彼伏地穿過薄薄的窗戶紙飄向遙遠的天際。“海軍,那你出來這麼長時間,家裏的媳婦孩子你放心啊?”豫梅抬起頭盯著嘴角泛著笑意望著遠方的於海軍,她最終決定還是委婉的試探比較好,直截了當實在太尷尬了,到時候弄得兩個人都下不來台就更不好了。“啊?......”於海軍轉過頭失神地盯著豫梅,他還沉浸在剛才那美人美景裏,“豫梅,你剛說什麼來著?”“哦,海軍,我說你成天在外麵不回家,放得下家裏的媳婦孩子啊。”豫梅躲開於海軍專注的眼神,轉過頭向於海軍剛才看著的方向望去,梨樹已然枝葉繁茂,有些已經開始掛了星星點點的小果子,再過幾個月就垂滿枝頭果香四溢了。“豫梅,其實.......”於海軍又望向了遠方,淡淡地說著,“其實這些年我一直沒結婚。”於海軍知道他心裏一直放不下豫梅,他也曾試著跟別的女人好過,可就是沒有當年那種看到豫梅就緊張得話也說不好、球也投不準的感覺,他覺得那才是真正的愛情,隻有豫梅能夠給他,其他女人是代替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