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月之前那一場驚世駭俗的大戰已經讓這座繁華的都城變成了一片廢墟,走在街上,隨處望去,盡是殘紅褪盡的斷壁焦樓,許多角落還有未曾清理幹淨的血跡肉泥,好似有無數冤魂正囚困那些斷壁殘垣中,一直無法脫身,還不斷在那些陰影之中發出強烈而絕望的嘶吼。
一場戰爭,長安不知死了多少人,破滅了多少美滿的家庭。
即便已經過了一個月,長安城中許多地方還是如同大戰剛剛結束時一樣,大街上已經人跡不多,倒是有一波一波的士兵在街上巡邏。整個城市如同罩在一片陰冷的黑雲之下,死氣沉沉,毫無生氣。
羅嘯成拐過幾個街角,忽見得周邊的人突然多了起來,大量的難民往同一個地方蜂擁而去。羅嘯成站在路間,短短片刻,竟被衝撞了七八次。然而他身中根基強大,那些弱不禁風的難民又怎能敵得過他。撞到他身上反倒一個趔趄栽倒在地。
這些人似乎很趕時間,即便身形倒地也毫不在意,翻身爬起來便又飛快地跑開去。羅嘯成覺得好奇,因此也便隨著人流一同湊近。
轉過半條街,終於看見了這些人的目的地。原來是官家正在派發救濟粥。粥桶之前已經湧滿了人,密不透風,人人都高高舉著手,緊緊地攥著手中的破碗。眼中充滿了原始的期待。一瓢稀粥落到自己碗中,便好像得到了天底下最好的賞賜。
“別擠別擠,排好隊一個個來!”一名官兵在旁維持著秩序,可是這裏似乎並不怎麼管用。人們還是拚命的想擠進粥桶旁邊,獲得那能讓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口糧。
羅嘯成在一邊遠遠的看著,心中驀然一陣酸楚。這些人生活在長安,就算以前不富裕,也不至於連口飯都吃不上。如今卻要為了一點點稀粥拚命至此。
戰爭!戰爭奪去了他們的一切,若是天下沒有戰爭,這個都城不知會多麼幸福。
羅嘯成正想到,忽聽得一個弱弱的哭聲傳進耳中。一扭頭,隻見一個小女孩站在路旁,衣服褶皺寬鬆,顯然是大人的衣服臨時穿到了她的身上。此時正嗚嗚地哭得傷心,淚水流過臉頰,肉嘟嘟的小手一擦,一張黑漆漆的臉頓時便花得不成樣子。
“娘,娘,我餓...嗚嗚嗚.....”
在那領粥的人群之外,一個女人正拚命地往裏麵擠,可是不出片刻又會被人重新擠出來,身形不穩,重重倒地。可那女人絲毫不放棄,拾起地上的破碗又重新往裏麵擠。然而身形瘦削的她又如何擠得過那些壯漢子,結果仍可想而知。
“蓮兒乖,等娘給你弄吃的來,不要亂跑啊。”那女人大聲喊著,一邊往人群裏擠,大叫道:“求你們讓一讓,我女兒兩天沒吃飯了,我求求你們。”
“我兒子還不是兩天沒吃飯了!”
“我娘都要餓死了!滾一邊去!”
那女人話音剛落,便被一個男人一肘頂了出來。那女人重重摔出好遠,手中的破碗也頓時破成碎片。她猛地翻身起來,雙手顫抖得拿起手中的破瓷片,一時間大哭不止。
然而沒人顧及她,施粥棚前仍是一片混亂場景。不多時,人已經越來越少,那婦人擦了淚,又重新往裏擠去。這一回她終於擠了進去,可是粥卻已經發放完了。
沒有領到粥的人們哭著罵著離開了,施粥的士兵已經準備收拾東西離開。那婦人慌忙奔過去,一把將一個士兵的衣襟抓住,哀聲道:“軍爺,你行行好,我女兒已經兩天沒吃飯了,她肚子餓,她一個小孩子吃不了多少。求你再給點吧。”
那士兵將手中的空桶給她看了看道:“全沒了,大姐,明天早點來吧。”
那女人抱著空桶,道:“還有,還有,裏麵還有一點點,你倒給我。”她指著桶壁上沾著的些許米粒,興奮地道。那士兵看她也可憐,道:“好吧,把你的碗拿來。”
婦人在身上摸了一番,忽然記起自己的碗已經摔破了,她忙爬起身來,鄭重的道:“軍爺,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我馬上回來!”說著,她立馬轉身,風一般跑近轉角處。
那兩個士兵也算挺有良心,也便在原地等著她回來,然而一連等了半柱香的時間,那女人依舊不見回來,若是再等下去,怕是要誤了交差的時辰,無奈之下也隻得收拾空桶離開。
兩名士兵剛走不久,那婦人又再度從拐角處飛奔出來,臉上似乎已經剌了一條長長的口子正在流血。在她跑出來的片刻間,在她身後又有一個漢子衝了出來,手裏拿著一塊長木板追著她一陣亂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