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現在還不急。”琴姬從茶幾上端起一盞新茶,細細打量著茶杯,向韓侖道:“這用具可真是精致,你看,這倒是北齊的青花蓮瓷呢。”
玉兒道:“為什麼不急?司徒月朗不是都已經走了麼。”
琴姬搖搖頭,道:“他不會走遠的。就像這個瓷杯,你把它放在桌上,那當然是萬無一失。”她將杯子移到桌沿上放下,一邊探出桌麵很遠,搖搖晃晃,似乎馬上就要摔下來。“但是你若將它放在這裏,心可就要多懸著一點,自然也不免多看兩眼。”
冉傾珞點點頭,道:“司徒月朗並未抓到我們的盜竊龍珠的直接證據,因此沒有理由將我們直接送入大牢,在那裏自然是有重兵把守,他不用擔心,但是在這裏,我們能不能出得去,他還是不會放心的。依我看來,兩餐之後才是出去的好時機。”
韓侖想了想,默默點頭,道:“而且那個時候,龍族怕是已經打起來了。各處的防衛更加鬆懈,他們自顧不暇,我們趁亂出逃,機會也大些。”玉兒恍然,攤手道:“你們可真是麻煩,什麼事都要想個半天,不過也好,有你們在總有萬全之策。”她坐到琴姬身邊,問道:“可是東龍宮的人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打過來呢,也未免來得太巧了吧。若是他們再晚來一點點,我們可就倒黴了。”
琴姬一笑,道:“說來也巧,昨日我們出去置辦黑衣的時候,我所救的那個東龍宮人恰好認識,他是洪崖先生之前一位老友,也就是東龍宮族長廣致的弟子。我讓他給東龍宮族長帶了個消息,說西龍宮已經解開了龍珠之謎。”
玉兒奇怪道:“你怎麼知道?”琴姬笑道:“我並不知道。”
冉傾珞微微頷首,道:“我明白了,之前來時一路,便能見到許多東龍宮的兵將在千島海域附近徘徊,想必他們本來就派了不少人手前來截奪龍珠,不過一時間沒有輕舉妄動,這幾日裏才暗自派出許多好手潛進西龍宮打探消息。姐姐將這個消息帶給他們,東龍宮的人定然著急,動用武力也便是很正常的事了。而且有這個打壓西龍宮的機會,即便消息是假的,他們也不會放過。”
玉兒還是不解,道:“可是你們怎麼知道龍珠之中一定就有秘密呢。萬一這隻是一顆普通的龍珠,或者是用來鎮守什麼之類的,沒有什麼秘密呢。”
“若是沒有什麼秘密,龍族雙方不可能為了這樣一個小小的東西,傾出那麼多的人力與物力,勢必也要得手。”琴姬說道,玉兒想想,覺得也確有道理。當即微微一歎,道:“你們怎麼什麼都明白,就我什麼都不懂。”
冉傾珞淡淡一笑,道:“倒也不是,隻是妹妹並沒有將心思花在這上麵而已。你的棋藝書道哪一樣不需要神思殫竭。”
玉兒點頭道:“那倒也是,不喜歡的本來就不必那麼費勁。有你們在不用我動腦筋想這麼多,簡簡單單地多好。想太多我還嫌累。”說罷恬然一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玉兒這話本也沒什麼,可冉傾珞聽在耳中卻覺得很是感慨。她口中那個想得太多,活得太累的人難道不就是自己麼。
這幾年來自己似乎從來沒有停過,腦海中承載著各種恩怨情仇。滅族之恨,患難之情,離別之痛,神諭之責。每一件都需要自己負著千鈞重擔站起身來,盡管雙股打顫,支撐勉力,盡管前路崎嶇,一望不平,但是自己總還要堅持著走下去。似乎命中注定自己就應該背負這麼多,那些存活在腦海中的恩怨已經像嵌進山石縫中的一顆種子,隨著歲月生長,根係遍布,長成了一張巨大的網,已經將自己的人生鎖住,無論如何,自己都絕不可能再回到簡簡單單,回到幽迷穀的那個時代。
她喃喃道:“是啊,簡簡單單地多好。有人願意去承擔你本應承擔的一切,那該多好。”
玉兒道:“姐姐也可以啊,史大哥對你那麼好,他肯定願意的。”
提到他,冉傾珞不禁有些心焦,但是卻也覺得心安。對於她簡簡單單的想法,冉傾珞也隻是置之一笑,道:“也許吧,不過很多事除了自己,誰也承受不了,他也一樣。”
玉兒似乎沒聽懂,聳了聳肩,反正這個時候也不能出去,便走到一邊的側室之中繼續觀賞畫作去了。
一晚上相安無事,直到第二日清晨,才有婢女打開了一個小小的不能過人的窗格,從中遞進來了豐盛的早膳。既然司徒月朗已經將將眾人囚在此處,龍族又愛慕名聲,自然不會在飯菜中下毒。不過以防萬一,冉傾珞還是親自檢查了一遍,確認無毒,眾人這才又分而食之。飯後不久,琴姬果然又在附近察覺到了司徒月朗的氣息,似乎見他們幾人並未妄動,這才又放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