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章,風曳紅妝(大結局下)
十六日之後,幽迷穀。
細柳明芽,鳥雀啁啾,山光明媚,重重疊疊的山巒煥發生機,樹木蔥蘢重生,千山青碧,白雲出岫。幽迷穀中也如新生的人界大地重換了樣貌。崖壁之間破損的棧道已經重新修補,斷裂的懸橋業已重新架起。女媧神像也重新塑回了原貌,祭壇上長幡高高掛起,風吹旗動,絲穗搖曳如鈴,春風輕輕地劃過山間水畔,漾起湖上幾絲清波,層層蕩向山穀兩側。
夕光如夢,紅日緩緩而墜,幾絲碎金從遠山葉隙中撒漏出,染透了一湖春水。崖壁之上的一間木閣樓上,小窗微開,暖暖的斜陽印在古老的紅木梳妝台上,將那斑駁的朱褐褪成淡淡殘紅。梳妝台上擺上了一排珠釵胭脂。豔紅的紅,醉人的白。她素手執著眉筆,一點點勾描著眼角的輪廓,慢得好似靜止了時光。銅鏡之中,一張傾世動人的麵容淡淡含笑,雪發如雲,紅妝如火,頭上的珠釵燦然若星,卻難掩那雙瞳中流出的喜悅。
在她手邊,那個小小的紅木匣子便在眼前,盒子縫隙處不時溢出淡淡的白光。看著那匣子,她眼中柔情蜜意無限,隻仿佛他就在自己麵前,正握著自己的手,輕輕為自己點扮妝容。
多年以來,無論四處奔走,還是亡命天涯,她都習慣了素顏。這是自離開幽迷穀以來她第一次盛裝,隻為他們曾經許下的諾,那個久久以來夢寐以求的期盼。
今夜良宵,紅燭燃遍,這是他們的大喜之日。
遠處山巒之上,一名灰衣客倚靠著大石而坐,舉酒痛飲,忽而眺向遠處,雙目鎖在那間小小的屋宇之中。一頭赤紅巨狼靜靜臥在他身側,安穩地打著盹。
灰衣客轉過頭來,舉了舉手中的酒囊,向那紅狼笑道:“狼王,要不來點?”
赤紅大狼懶懶的睜開雙目,側著瞟了他一眼,換了個姿勢,又背著他懶洋洋地睡過去了。羅嘯成不忿道:“嘁,這可是百年春華霜,如今人界隻此一壇,你想喝我還不給呢。”赤紅大狼慢騰騰地翻起身來,雙眼盯著他,忽的一齜牙,森然可怖。羅嘯成驀地向後一縮,賠笑道:“給給給,我說笑。”說著便擰開了酒囊,那大狼張開嘴,羅嘯成倒了些酒水在它口中。大狼品味一番,鬃毛一抖,仿佛十分盡興。羅嘯成笑著撫了撫它脖頸間的長鬃,道:“你這家夥,都已經連話都說不了了,還這麼凶,真不知道那家夥以前怎麼跟你相處的。”
大狼微微一頓,神光也從那萬丈餘暉之間望向下方的山穀,一時間眉目虛掩,似有不忍。
羅嘯成拍了拍它後背,道:“我知道,你不後悔的,我也不後悔。傾珞是我的家人,也就是她的家人。婉貞,她會明白我的。”他又仰頭飲了幾口,眼中有些晶瑩,卻又豪聲笑道:“我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麼了,從今以後,咱們倆就做個伴,天涯路遠,雖然跑了不少地方,卻還真沒怎麼看看瞧瞧。做個遊俠也不錯,樂得快活。”
大狼並未回應,它抬起頭來,夕陽已在遠山之巔,暖人的紅色在它雙瞳中蕩起漣漪,它忽然低下頸,引吭長嗥,那聲音嗚咽如訴,悠揚回蕩在遠山之間,經久之後,才淡淡消失在萬丈斜陽之中。
夜如水,月如鉤。
冉傾珞緊緊抱著那個發光的匣子,慢慢走上了棧橋。數尺長的紅妝拖曳在棧橋之上,燈盞映照著前路,柔和的光線落在她身上,金線璀璨,紅裙如火。
像是踏上一條神聖的通路,她每一步都小心地邁著,邁得腳踏實地,心安如同磐石。棧橋時而上升,時而降階,浮浮沉沉之間,一路走到女媧神像下方,來時的路好像走過了一輩子。
拜過了女媧,她便抱著那匣子臨水坐著,一動不動地等。時間還在流動,她卻已經靜止,直到子夜時分,月已成朔。她看著手中的匣子,那裏麵承的是噬月狼王的內丹,而那內丹之中,女媧大神以牽魂之術已重塑了一個微弱的靈魂,隻有在朔月時分,陰盛至極,其中的女媧之力方能達到最大力量,衝破內丹的束縛,重現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