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紫宛一襲素雅月色長裙緩緩自屏風後走出。當她看到坐在上首的陳衍時,自顧彎唇一笑,這樣的衣服她很久沒有穿了,如今看來,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兒臣給父皇請安了。”聲音說得很是輕柔,絲毫看不出有些許的脾氣在其中。
陳衍放下手中的茶盞,忙讓紫宛起身,看著她那身衣裳時,顯然有些不悅得蹙了蹙眉,但很快恢複之前的情緒。
他幾乎從來就沒有看到紫宛穿過這般素淨的衣服,平日裏讓宮人準備的衣物都是取明豔色裁製的。
“宛兒,朕收到你送來的平安符了,你有心了。”陳衍眼帶笑意看著麵前的紫宛,這是紫宛這些年去白馬寺,頭一次給他求了平安符,雖說禮輕,但包含在裏麵的情誼卻是讓他滿心歡喜的。
想起中午在禦書房冷落紫宛一事,陳衍現在想起來還是有些愧疚。望著這個打小就疼到心坎裏的女兒,陳衍哪怕再生氣也是不忍心真的去責罰她半句的不是。若不是淑妃那兒逼得緊,他是怎麼也不會點頭答應的。
紫宛含笑微微福了福身,“父皇日夜為江山社稷操勞,兒臣不過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罷了。下月就到了母妃的忌日,當年兒臣沒能做到護全母後,總想著如今該對父皇好一點才是。”
在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紫宛的眸中閃過一絲悲傷的情緒,當年的事,她始終介懷於心,是怎麼也難以忘卻的。
直到現在,每次她閉上眼的時候,過往的情景便會曆曆浮現在眼前。她是不會忘了,她的母妃是為何離開她,而她又是如何在這些年裏獨自掙紮著過活。
因此,在她看到陳衍為淑妃所做的那些事後,她會氣。氣陳衍能給他人的,卻從未給過她的母妃。
“宛兒,你母妃她……”陳衍聽到紫宛提起馨妃,亦是有了一副難為的神色,伸手招她過去,“今年朕就跟你一塊兒去吧,朕也很想你的母妃。”
紫宛將手塞入陳衍的掌心內,感受著那獨有的溫暖,“七年過去了,兒臣第一次聽到父皇說要去拜祭母妃。兒臣以為父皇有了淑妃娘娘,就快忘記母妃長什麼模樣了呢,兒臣替母妃感到高興。”
在這諾大的宮裏,紫宛悲哀的發現,哪怕是在她的漪瀾殿都未曾留下一件是和馨妃有關的物件。而陳衍也從未替其畫過一副丹青,如今,她的記憶模糊了,險些快要忘了記憶中的母妃是長什麼模樣了。
想到這裏,她心裏總是憋著一口氣。為何其他的妃子能夠輕而易舉的得到他的全部眸光,而她的母妃自打進宮起,就是在那冰冷的宮殿中內,就連離開,也未曾得到過半點的較好的待遇。
五歲時,她牽著母妃的手一步步走進這個陌生的皇宮。不到三年的光景,她竟斷送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切,她的手中握著的是母妃鮮活的生命。
看著它一點一點的消逝,紫宛從來都沒有比那一天來的更為消沉害怕。
“當年,兒臣眼睜睜看著母妃死在兒臣的懷中,唇角流下的鮮血慢慢滲透出來。可父皇卻始終沒有說過半句話,這麼多年了,父皇,您愛母妃嗎?如果愛,為何要那樣對她呢。”
眼眶裏有著晶瑩的東西在打轉,紫宛緩緩的將手從陳衍的掌心中再次抽出。這些話,她憋了這麼多年,也終是有勇氣一次性說個幹淨利落了。
她不為別的,隻為了能替死不瞑目的母妃尋個公道罷了。
陳衍的手僵持在半空,他錯愕的望著紫宛,怎麼也料到今日她會把 這些話擺上台麵來講。沉默良久,他終是收回手,一言不發的領著李魏離開了漪瀾殿。
臨走前,隻給紫宛留下一句話,“朕,曾經是真心愛過她。”
如一陣冷風般的離去,紫宛隨之頹坐在旁側的椅子上,雙手死死的抓著扶手,輕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