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頓時傳來一陣唏噓聲。
惠妃低聲啜泣,淚眸中滿是一片不可置信的慌亂神情。這可是她唯一的女兒啊,怎麼能眼睜睜的在重逢後看著她去死呢。
不,她真的做不到。一咬牙,狠心甩開陳衍扶在她腕上的雙手,哭喊道,“皇上要殺,就先殺了嬪妾吧,隻求皇上能放柏妍一條生路。”話音初落,她認準不遠處的柱子,一股勁的衝了上去,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已然是撞破了額頭,軟軟的癱倒在地上。
子佩和柏妍見惠妃這般決絕,大喊了聲,跌跌撞撞得跑了過去,眾人亦是難過的側過頭去。
“母妃,母妃,你醒醒啊,禦醫,快宣禦醫……”子佩摟著惠妃的身軀,不住的哭喊著,平日裏的那些儀態在此時統統都掉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陳衍愣怔的望著這一幕,他對惠妃雖然沒有多少的男女之情在其中,但她終究是他兩個子女的母妃。
慌忙踹了腳跟前的宮人,趕緊讓他去請禦醫過來救回惠妃。見陳衍鬆了口,幾位皇子紛紛跑上前去將惠妃妥當的安置好。
紫宛杵在原地,她不懂為什麼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眸中帶淚,低首拭淚時,發覺自己的手腕還被子瞻握得緊緊的,許是怕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如果,今日跪在那裏的是我,不曾有母妃替我求情,不曾有親弟弟替我。那麼,你還不會這般阻止他人來幫我呢。”紫宛抬起下顎,眸光淡漠的打量著子瞻。
突然之間,她仿佛在柏妍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可以為了心中唯一的愛,而放棄那高高在上公主的身份,甚至不惜拿命來拚搏。她敬佩柏妍,做了她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見子瞻蹙眉不語,紫宛苦笑了幾聲,伸手就扳開了他的手心,“可是我不後悔,一直以來我都在做傻事,如今到也不怕再多這一件了。你怕了,就躲得遠遠的。”話音初落,紫宛扯開步子就往前方走去。
在經過子仲時,稍稍有所停留,一旦想起若現在再沒有出來替柏妍說上一句話,那麼她是真的沒有半點希望了。
紫宛來到陳衍麵前,掀起衣袍就跪了下來,恭敬的叩拜道,“今日眾位皇兄皇姐都不敢上前來為六皇姐說句公道話,兒臣心裏是越發的難受。養不教,父之過。六皇姐自七歲起就離了宮,十年來都在那大昭寺中為國運祈福。可是父皇當年若沒有這一切,六皇姐又怎會淪落到如此地步呢。她的確是犯了滔天大罪,但罪不至死啊,況且那腹中的胎兒是父皇的外孫。虎毒不食子,懇求父皇看在孩子的份上饒恕六皇姐的罪過吧。”
當年被出宮到外麵去祈福的人,若是換做是她,那麼指不定現在的她會變成如何。許是比柏妍更要過分的吧,十年的荏苒,縱然是在鐵石心腸的人也斷斷受不住日夜的思親之苦啊。
子仲見紫宛膽子大到去觸犯陳衍的天威,直在心裏替她擔心得緊,終是受不住內心的煎熬,主動走了上去隨她一起跪在地上做一番懇求。
良久過後,原先處於兩難境地的眾人,看著子仲甘願為柏妍求饒,不約而同的跪了下來請陳衍網開一麵。
“朕教她禮義廉恥,她卻不知廉恥,如今還帶著這個孽種回來,你們要朕如何咽得下這口氣,要朕將祖宗顏麵放於何地。”
陳衍抓起放在幾上的銅爐,狠狠的往牆角處砸去,可見心中的憤怒。
紫宛抿緊雙唇,掌心撐在地上,微微揚起下顎,鎮定的吐道,“父皇為何不能將心比心呢,六皇姐不過是走了一條與母妃相同的道路罷了,但罪不至死啊。您是天子,執掌著天下人的生死大權,但您無法磨滅一個人心中對情的向往,那是連佛祖都無法控製的。六皇姐她錯的隻是在錯的時間裏遇上了令她心動的男子,但情這一字,又哪裏是凡人能夠控製得了呢。母妃當年說過,愛上就是愛上了,哪怕他貧窮富貴,認定的是他那個人,其他的都不是那麼重要了。十年,父皇當真是要抹殺了那僅存的父女親情嗎?”
這句話,她一直信著。她愛上的,認定的人是不會輕易改變的,即便他再落魄,她都甘之如飴。
陳衍身形一震,驚詫的望著紫宛,腦海中開始浮現出當年和馨妃相遇時的情節畫麵來。心中一沉,掌中的力道不由鬆了幾分。
即便他的辜負令她受盡了世間的百般冷落,可她心裏到底是沒有怨過半分的,哪怕最後死去了,竟也沒能帶走半分的恨意。
那是他對她的愧疚,發自內心深深的愧疚。
僵硬的身板坐在軟榻上,環視著跪在跟前的宮人們和皇子公主們,尤其是將眸光落定在柏妍的身上,他們之間唯一僅存的就剩切不斷的血緣關係了吧。
父女之情,怕是再也修不來了,這輩子都無法繼續了。
“你既要替她求情,那就去宗祠跪著吧。跪一天,朕就多讓她活一年。法不可廢,她是否能活命全看你的姐妹情誼了。”陳衍身心疲憊的瞅著紫宛,命人喚來了殿外的李魏方在緩緩踏出了榭芳殿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