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煙回到宿舍樓的時候,外麵的雨小了很多。
她走進一樓的門廳,麵對著牆上那麵碩大的穿衣鏡直發愣。一個穿著墨綠色雨衣的人此時正在鏡子裏看著她。她皺皺眉,那個人也皺皺眉,搖搖頭,那個人也搖搖頭。最後非煙猛嗬了一口氣,一層水霧立刻罩在鏡子上,白霧蒙蒙之中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然後非煙伸出手用力的在鏡子上劃了一個大大的叉號。轉身就脫下了雨衣,直接上了樓。
走廊裏光線不足,有些陰沉,遠遠的就看見,206的宿舍門大開著,日光燈很亮,投在地上一片白燦燦的光斑。推門進去,卻沒有人,陽台上擱著一個小方凳,紅色的塑料盆裏是一件還沒有擰幹水的連衣裙,風從敞著的紗窗中吹進來,竹竿上空衣架在空中晃晃蕩蕩。
有些冷,非煙走過去關窗戶,回頭看見床下的角落裏有本書,也顧不得地板有多髒,直接爬進去,一把將書給撈了出來。
原來是本生物化學的課程精講輔導,大半的書頁都折了過去,非煙正抖著書上的灰。一抬頭就看見伊雲前腳踏進了宿舍。
非煙立即本能的捂住耳朵,知道這個家夥又要開始了。也難怪,看見自己這副摸樣,誰都會大驚小怪的。
果不其然,伊雲剛是楞了一下神,隨後聲嘶力竭的吼聲就響徹了整個宿舍樓:“看看,看看,我怎麼說的?讓你帶傘你不帶,淋成這樣,你怎麼不躲躲雨啊?”
非煙甩著頭發上的水,裝出一臉無辜的表情,看著她:“那麼大的雨,根本就沒停過,總不能躲雨躲到天黑吧?”
“哼,那你就白白的走回來?傻不傻呀你!”伊雲嘟嘟嚕嚕的嚷著,隨手找了條幹毛巾扔給她,“趕緊擦擦頭,一會跟我去澡堂洗個熱水澡,這樣子下去,說不定晚上就要發燒了!”
非煙笑,心裏有微微的感動。伊雲就是好,雖然每次都大呼小叫的,再小的事情,看的比天還重。可這樣的一份友情,真是彌足珍貴,著實讓人感到溫暖。
趁著她晾衣服的功夫,非煙拿起搭在門口架子上的雨衣,正準備撐起來抖抖水,伊雲手疾眼快,一把給搶了過去。
眯著眼睛看了半天,在手裏反過來掉過去的摸了又摸,伊雲瞅著非煙看了好一會兒,“嘖嘖,非煙,老實說吧,是不是哪個男生英雄救美了?別騙我啊,這可是男式雨衣,男式的。”
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非煙反而有點窘。說什麼呢?根本就不認識對方啊,都是自己心血來潮胡鬧的,保不準人家也是突發奇想的可憐自己呢。
伊雲不依不饒的追問:“哎,我說的沒錯,是個男生吧。怎麼樣?帥不帥?”非煙看著好氣有好笑,用胳膊捅了她一下:“你怎麼這麼八卦啊,對,是個男生,可是一句話也沒說,往我身上扔了件雨衣就走了。”她輕描淡寫的說了一下。
伊雲顯然是非常的不滿意,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麼沒風度不紳士之類的話。此時牆上的掛鍾適時的響起來,已經是下午兩點了。伊雲跳起來,動作迅速,不由分說的拉著非煙,直奔澡堂。
結果,直到換衣服的時候,她還在念叨著那個“莫名的英雄”,順帶著給非煙預測了好幾種再相見的場景,連說什麼話,穿什麼衣服都設計好了。
非煙隻裝作沒聽見,匆匆的把衣服塞進櫃子裏,帶上臉盆就先進了浴室。
浴室很大,靠著牆就是一排排的淋浴噴頭,今天周末,人比較多,都是好幾個人擠擠挨挨的圍著一個噴頭洗,好在浴室裏蒸汽嫋嫋,白霧蒙蒙,誰也看不清誰,隻能聽見聲音。非煙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剛剛把頭發衝濕,伊雲就過來了。
兩個人高高興興的洗起來,伊雲用臉盆接了熱水,一遍遍的往非煙身上澆,說這樣能驅寒,結果嘻嘻哈哈的鬧了半天。
往身上打香皂的時候,非煙手一滑,香皂掉在地上溜出去很遠。她急忙彎腰跑去揀。地上水多,手上的泡沫也沒有衝淨,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抓起來。她蹲著,把手心往胳膊上抹了抹,正要伸出手,冷不防幾個女生的閑談就飄進了耳朵裏:
“哎,你知道不?那個淩驀然回國了。對對,就是他,好像就這幾天回來的吧。具體我也不知道,隻是聽說放著好好的國外研究生不念,非要回國讀,你說這裏頭是不是有啥事啊?”話音剛落,另外一個聲音又響起來:“這個淩驀然當年在學校可是個響當當的人物啊,不說他的背景,就看看他的那些成績,嘖嘖,數一數二的呢。”“哇,那豈不是真正的貴公子,很帥吧”有人開始花癡了。
非煙聽了想笑,這樣的事情根本已經不足為奇。清江大學本身就是百年名校,全國重點院校中的重點,自然少不了一些達官貴人和有權有勢者的孩子們來上學,單是每天在校園裏看見的那些名貴的跑車,就不難想象,這是個多麼臥虎藏龍的地方。
可是再富貴再顯赫也終究與她無關,攀上枝頭變鳳凰,終究是裏才會有的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