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夜大將軍之病,實乃瘟疫啊!”
“什麼?”皇帝驚得差點從龍椅上掉下來,“此事當真?”
“確鑿無疑啊聖人,”佟侍郎的鼻涕都快哭出來了,“宮中已有禦醫診視過,那病本是土匪先得,傳染了許多人,夜大將軍渾然不覺,已經回到皇城,府內又沒有做飯婆子,餐餐都在外麵解決,隻怕這病從口入,難以控製啊……”
“臣等祈求聖人,將夜清寒送回鹿鳴穀軍營,速速隔離!”這種時候人人自危,哪裏還顧得上當初的施救之恩?
白無恙徐徐走出,向上一躬身,“微臣有不同意見。”
“王爺又要說什麼?”文尚書義憤填膺,率先發飆,“難道他夜清寒的命比聖人還要緊?難道這帝都數百萬條人命,皆如草芥?”
大殿上群情激昂,都被這幾句話點著了火,佟侍郎拉著二公主的公公,一個勁地說“對啊對啊”,一向支持文慶王爺的幾位,怕皇帝聖人多心乖乖閉上了嘴。
白無恙流光溢彩的眸子含著詫異,瞥了一眼文尚書,“無恙幾時說過,夜清寒的命比聖人重要?無恙又幾時說過,要用這帝都數百萬條性命為夜清寒陪葬?文尚書是怕禍及自己才提出將鹿鳴穀隔離,作為疫區的吧?”
“你,你,”老大人的身子一個勁兒地抖,顯然是氣壞了,“老臣若有此意,天打雷劈!老臣不過是為聖人著想,為這帝都的百姓著想,若有私心不得好死!倒是你文慶王爺,恐怕是因為吉祥候身在鹿鳴穀,懷有私心才這樣說的吧?”
“正是!”文慶王爺理直氣壯,坦蕩蕩地望著所有人,“誰的命不是命?誰又沒有半點私心?文大人所說的帝都百姓中難道不包含自己的家眷?難道這帝都百姓的親人,並無一人在鹿鳴穀服役不成?什麼叫私心?是人都有私心!無情則無私,無私便無心!難道將鹿鳴穀隔離起來,由著病人與健康之人混居,互相傳染,自生自滅,便是對得起百姓絕無私心不成?”
“佟大人方才也說過,夜將軍不知自己染上時疫,照舊在外吃喝,隻怕與他接觸過的人已不下數萬,焉知沒有傳播出去的可能?身在帝都也未必安全,即便將他送回鹿鳴穀又能怎樣?而今之計,唯有盡快召集禦醫,與民間名醫會診,研究出治療良方,才是上策!”
“王爺說的沒錯,人有七情六欲,必然就有私心,有了私心不怕,就怕以私害公,”群臣交頭接耳,被這一番振聾發聵的說辭喚醒,又開始著急了,“請聖人盡快下旨召見禦醫!”
“難道就由著夜清寒住在府邸不成?”文尚書依然不死心。
白無恙望了他一眼,心中了然,“隻怕他知道自己得了時疫,更加不肯踏出府邸半步了,聖人,”文慶王爺向上抱拳,“微臣懇請聖人,派遣禦醫進駐將軍府,及時治療。還有,請戶部通知各家各戶,準備石灰水,潑灑庭院,勤換衣服勤洗手,一旦發現異樣,速速送往將軍府統一治療。另外秋雨連綿,鹿鳴穀中潮濕不便,隻怕疾病滋生繁衍更快,需進駐名醫,備足草藥,多多送些艾草石灰,消毒熏烤才是。”
“請聖人速速下旨!”包括三皇子,人人都在喊,同舟共濟總是體現在災難麵前。
帝都的百姓忙活起來了,史上最大的危機,遠遠比兵災匪寇更可怕的便是瘟疫。在這忙碌、焦慮與期盼的情緒中,唯一增進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維係。大昭的百姓本就生性純良,遇到天災,迅速成了“一家人”。
被重點保護起來的是袁府和清香閣,教書先生雖然得的不是瘟疫,也要防患於未然,畢竟他是在河邊發病被大將軍背回家的。體質虛弱的人更容易染病,多留心一點不是壞事。桃之去過將軍府,理所當然的被關在家裏,洗啊消毒啊,忙得個不亦樂乎。那些傾慕桃之的人,沒事兒就派個人守在袁府門外,等著向仆役們打探消息,人多了排隊,遠遠看去,好不熱鬧。
反差極大的便是那清香閣,碗盤全砸碎了埋起來,誰知道大將軍用過哪些?禦醫說了,病從口入,萬萬不可交叉傳染。沒了家夥事兒的清香閣當然無法開門做生意,別說他家了,風口浪尖上,別的茶館酒肆也一樣關門歇業,門可羅雀。
到處都是石灰水的白印子,空氣中彌漫著異樣的氣味,混合著中草藥的特殊香味。